睡着睡着,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林曜,林曜!”这声音比夜风还凉。
林曜猛地睁开眼,看见窗纱轻飘飘的摇晃着,有个人影趴在阳台上。
一侧头,他发现楚舆早就醒了,正在另一张床上警觉地看着窗外,浑身绷紧,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再一细看,这小子手中还反握着一把剑,剑刃在黑暗中绽出闪动的寒光。
靠,还随身携带凶器,也不支会一声,这哥们儿怎么过的安检的?
林曜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手势,用口型安抚道:“没事,我知道外边是谁。”
说着便走上前,一把拉开窗帘,只见一男的半蹲在阳台上,裸着上身,下边就穿了条红色的大裤衩子。
林曜劈头盖脸道:“大半夜你小子发什么疯?”
“曜子,我有正事。”许弋然嘬着根烟屁股,转过头,一脸怠惰地看着屋里两个吃瓜群众。
没错,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然总私下就屌丝德性,亏大城主还想给他生猴子,看到他的真面目得哭死吧。
“有病吧你,有正事不能走正门说?”林曜骂了一句,倒也不意外,许弋然北漂多年,最终是火了,大半夜从地下室里爬到房顶上拎着酒瓶吼两嗓子的习惯一直没改掉。
“我有一个秘密。”许弋然像着魔了似的开腔道。
“没人听你的小秘密,龙人哥哥,你打来滚哪去。”
许弋然按住他的手,幽幽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明明是蝉鸣阵阵的盛夏,对方的手却又冷又硬,像在冰窟里冻了一宿,林曜看着他脸上两个窟窿似的黑眼圈,打了个寒颤。
他求助似的向楚舆看去,楚舆随口答了声:“我信。”伸手在许弋然的眉心一晃,许弋然就跟吃了醒酒药似的,眼神一下子清明不少,表情也恢复了平时那副又贱又浪的样子。
许弋然将烟屁股碾灭在栏杆上,拉了拉内裤的松紧带,深吸了口气:“我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穿红内裤,忒没品位了吧?”林曜忍不住道。
“本命年啊。”许弋然看了看楚舆,又促狭地看了林曜一眼,道:“好吧,我睡不着,一进这酒店,我心里就堵得慌,只好过来打搅你俩的好事了。”
“抽疯呢,别理他。”林曜给了许弋然一肘子,眼睛看向的却是楚舆。
许弋然又抽了根烟点上,冷不丁道:“这事一直堵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了,再不跟人说我就该疯了,你要是把我当兄弟,你就姑且这么一听,听完明天天亮就忘了。”
他的眼神深邃而沧桑,有种浪子将泊岸前的疲惫气质,哪里是林曜这等十□□的小年轻能懂的,于是他也就被顺理成章地给唬住了。
“其实,我曾经有个孩子。”
林曜没吱声,许弋然火了以后,就一直有小道消息说他有个北漂女友跟他生了孩子惨被抛弃之类云云,听到这些并不意外。
“那个孩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许弋然吐出一个又大又浓的烟圈,已然完全沉浸到往事中去了。
第22章 新晋助理6
北漂女友是真,有孩子也是真。只不过这女孩也是圈里的,比许弋然还大几岁,他把人家当初恋,人家把他当□□。
那时候两人都不红,一起窝在北京的地下室里,后来女孩攀上了个机会,傍上个大牌,要跟他分手。
那天许弋然多喝了几杯,两人争执不休,推搡之下,女孩的小腹撞在了桌角上,当即血流不止,送到医院一瞧,流产了。
直到那时,许弋然才知道女友有了身孕,连忙跪下忏悔认错。
女友躺在急救床上,冷冷地藐望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我和她第一次……就是在这间酒店认识的,她去一个冒牌制片人那选角,人家要潜规则她,在走廊里拉拉扯扯,我见义勇为,把那男的给打了,我俩就好上了。”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她也说不是,但是我今儿又住进这个酒店,你知道我洗澡的时候听到什么,我听到外边有一个孩子的哭声,我心里就哗地一下明白了,这就是我儿子。”
“这几年我老是做恶梦,梦到过去的事情,我知道,我红了,赚钱了,他怨恨我,不想放过我、看我好。”
许弋然说完,低下头将十指深深插进头发丝里,指间的烟头不慎将头发点着了,空气里一股烧焦的蛋白质味儿。
林曜没做声,他全然沉浸在讶异中,与其说他对许弋然的过去惊异,不如说因眼前这个人毫无保留的把致命的软肋暴露给自己而惊讶。
“你……”他斟酌着开口道。
“别。”许弋然打断他,从脚底板精准地抠下一长条死皮:“兄弟,别说话,我就想倾诉,不接受批评。就这么着吧。我房间里有歌迷送的小龙虾,让酒店热一下咱一起分了吃了,说这么久饿了。”
说着便扒在阳台上跟只蚂蚱似的原路爬了回去。
林曜这才想起在场还有一个人,转头一看,楚舆身子歪在枕头上睡着了,呼吸绵长,睡得很香的样子。
一分钟后,林曜收到了许弋然的短信:叫上你那个朋友,来我房间看看,快。
林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把人摇醒,敲响了许弋然的门。
房里没有开窗,空气混浊,暗暗的灯光打在许弋然的头顶上,林曜发现才片刻不见,他眼里充满了血丝,像一只被逼到极限的野兽。
许弋然指了指墙角的冰箱,说你们看。
林曜正欲上前,楚舆忽然眼神一凛,伸手挡了他一把,旋即自己上前拉开了冰箱的门。
一阵食物腐烂的作呕味道扑鼻而来,林曜捂着鼻子一看,冰箱里的水果、小龙虾全部布满了霉菌,冰箱里尽是斑斑驳驳的霉点,看样子少说也腐烂了一年了。
“你就打算请我们吃这个?”他用手扇着风道。
“我几个小时前才放进去的。”许弋然苦笑了一下道,他忽然怒目圆睁,整个人都像崩溃了似的,大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诅咒,是那个孩子来找我还债了!让我死吧!一起死!死了她就开心了!”
林曜被他吓得不清,连忙伸手去捂许弋然的嘴:“大半夜的,别闹,一会儿保安上来了更不好解释。”
他顺带瞥了一眼楚舆,见他正望着许弋然背后的镜子,目光凝重,剑眉紧蹙。
林曜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学着楚舆的样子往镜子边看。
不瞧还好,一看他便浑身一颤,一股寒意劈头而下——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见许弋然的后脖子上,正趴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拱起老大一块。
“嘘。”楚舆不动声色地对他比了个手势,接着猛地望许弋然身上贴了道符,方才还又叫又跳的许弋然当即一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被林曜手忙脚乱的扶到床上。
林曜下意识再去看镜子,许弋然脖颈上那东西似乎不见了。
“楚大仙,你这是把鬼给打跑了?”
楚舆摊手道:“非也,这是一道安眠符,让他睡得好一点。”
林曜无奈道:“送佛送到西,楚老板不如想想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身上沾的,应该不是生魂或是婴灵,而是一股祟气。与其说是鬼缠着他,倒不如说是有人跟他过意不去,让婴灵的祟气干扰他。”楚舆解释道,细细检查了一番许弋然的衣物、四肢,小声道:“没有给他下咒,可能只是为了吓唬他。”
林曜跟老师讲课般听着,道:“那这祟气的来源,追查的到吗?”
楚舆道:“我试试。”说着便手掌一摊开,不知打哪儿变出一只三足鸟,又朝这东西说了几句鸟语。
三足鸟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霎时便飞进了茫茫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
林曜是第一回 见这神兽,惊叹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溜须拍马道:“好棒好棒,那我兄弟的性命就交到大师手里了!楚大师,这事您看有几成把握?”
若是龙大还在,楚舆还能说个七成,如今内伤一直未愈,又失去了得力干将,实在是说不好。
他不忍让林曜失望,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走了,明早就知道了。”
“去哪?”林曜看着许弋然昏沉的脸,不放心道。
“回去睡个回笼觉,养精蓄锐。”楚舆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走了。
留下林曜愣在原地,他看了一眼霉气森森的冰箱,顿时遍体生凉,默念了句“老然对不住”,也拔腿跟了上去。
第23章 新晋助理7
翌日,两人等来的不是作祟的元凶的消息,而是姐姐林绿夺命连环CALL。
早晨外边起了雾,显得蒙蒙亮。
林曜是被马达一样耐力持久的手机铃声震醒的。
他看了一眼临床的楚舆,大约是空调开得低,对方裹着被子蜷成一团,露出小半边侧脸和密茸的睫毛,看着有些孩子气。
他不禁嘴角一翘,摸出手机去了卫生间。
林绿毕业后陆陆续续尝试了几份工作,不是工资太低,就是“我们公司有两个领导,一个年纪可以做我爸,一个年纪可以做我舅,做我爸的那个喜欢深夜让我同他去加班,做我舅那个喜欢深夜问我饿不饿,邀请我去他房间吃饭”,总之都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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