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第八十二章
“为什么这么说？”淇钰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荆秋然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道：“你知道这是在哪里吗？”
闻言, 淇钰微微一怔, 他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白色的研究台，白色的墙壁, 古旧的笔记本，还有各种各样的仪器，每一种电子仪器的名称他都能叫出来，并且对它们的用途和操作方法烂熟于心, 还有那个男子和少年，这一切都熟悉得令人惊心。
他沉默良久，最后抿了抿唇：“306号研究室？”
“不，”荆秋然转过身来, 眼睛仍然是微微眯着, 却已然没有了笑意, 他的眼神沉郁晦暗, 其中仿佛沉寂着一些什么, 淇钰却无法捉摸出来, 人类的细微情绪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更何况他们是如此擅长于掩饰。
“这是你的思考空间，星际的那些人管它叫什么？”荆秋然的目光尖锐而锋利，语气不悦：“正子脑？”
我的……正子脑？淇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可是自己现在不是应该处于扫描病毒的休眠状态吗？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荆秋然紧皱着眉, 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他对淇钰道：“你还记得自己吗？”
记得自己？自己是谁？这个自己是指……我吗？我当然记得，淇钰这么想着。
他是银河纪元1633年于法尔机器人公司生产制造的超智能机器人，出厂编号为Zra009，是法尔星目前机器人科技最为发达的成果物，正子脑机器人的出现，是整个星际的机器人和人工智能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他就是最佳的代表作，被星际人类崇拜和追捧，无论难度多么大的任务，他都可以凭一己之力顺利漂亮地完成，甚至不需要人类的操作。
这些资料深深镌刻在正子脑中，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翻阅，就能倒背如流。
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他的生平就是这么简单，淇钰有点难以理解地看着荆秋然，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谁。
可是这么想的时候，心底为什么会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响起，不对，你不是这样的，这不是真相……
那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你要记得真相……
从之前的微弱到后来，仿佛如同一个人在呐喊一般，那声音愤怒之余，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巨大的情绪冲击震得淇钰有点发蒙，真相？真相是什么？
太奇怪了，真相难道不是……
淇钰突然把目光放在了图片中的那个少年身上，他正在抬起头认真地与年轻男子讨论着什么，灿烂的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少年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淇钰看见了他的眼睛。
明媚的阳光从侧面折射过来，映着他的眼睛，是琥珀似的褐色，使得少年看上去有一种如同稚童一般的不谙世事，和淇钰幽黑泛着隐约银色的眼睛完全不同。
少年的眼睛是温暖的，哪怕只是轻微地眨动一下，也能让人想起那些灿烂而美好的事物，而淇钰的眼睛，却是冰冷的，无法反应出任何的情绪。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差别，两人却长着一张相同的面孔，几乎一模一样，恍若双生的两个人，然而那少年是一个人类，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淇钰清楚地看见了少年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惊讶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那是恐惧。
淇钰看见少年就这么倒了下去，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他身侧的年轻男子立刻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少年倒在了一张研究台上，窗外的人造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不见，雪白的灯亮了起来，研究台上反射出雪亮而冰冷的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各种各样的导管和电线连接在少年的头部，他紧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然而他的右手却牢牢地覆盖着心脏上方，仿佛那里埋藏着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研究室的门被推开，一行人走了进来，领头的人淇钰十分熟悉，冰冷如玻璃一般无机质的眼睛，浮现着淡淡灰气的皮肤，僵硬的脸，是盖伦博士，和他科室的研究员。
雪白冰冷的灯光下，锐利的刀锋折射出一点寒芒，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划过，一串殷红的血珠子落了下来，砸在银白色的研究台上，开成了几朵小小的花，就像那笔记本上，圆滚滚的小狐狸身旁的那一朵。
“博、博士，306号研究室刚刚发生了爆炸，所有的仪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基本上都已经无法正常开启了。”
“里面的资料还在吗？”
“这……很抱歉，博士，经过我们检查，仪器的储存库都被人为破坏过了。”
“博士，科研中心室也发生了大爆炸，现场发现了杨慎之的基因组织，但是他本人失踪了。”
“废物！”
“那么博士，请问实验还要继续进行吗？”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容器组装好了吗？”
“已经成功组装完毕。”
“很好。”
……
“嘀——主脑系统程序启动中，请保持能量输送正常。”
“启动完毕，初始化模块加载中，请稍后……”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时候，淇钰望着那个熟悉至极的机器人，它拥有着银色的金属外壳，看上去十分漂亮，光电眼亮闪烁了几下，然后亮了起来，仿佛是醒了过来。
盖伦博士吩咐研究员：“给它导入星际法和基本星际常识。”
“是，博士。”
“星际法已导入成功。”
盖伦博士看上去满意极了，他背着双手，以审视的眼神打量着那个机器人，仿佛是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你叫什么名字？”
机器人的光电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反应，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叫淇钰，博士。”
“不，你叫Zra009，”盖伦博士面无表情地纠正它。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淇钰，博士，我叫淇钰。”
盖伦博士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由原本的淡灰色转为铁青，他似乎被激怒了一般，一拳打在了机器人的头部，发出哐的一声，在空荡的屋子中回响：“再说一遍，你叫Zra009！”
机器人晃了晃头，几乎没有停顿地开口：“我叫淇钰，博士。”
盖伦博士怒极了，他那双如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要把面前这个固执愚蠢的机器人吃下去一般，他猛地抡起胳膊来，却被一旁的研究员拦住：“博士，它现在的状态还不算稳定，不能这么做！”
“太过激烈的震荡或许损坏他的脑神经，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一句将盖伦博士成功阻拦了下来，他的怒气戛然而止，过了一会，他终于放下了手，恢复了平静，对着那个机器人问道：“你知道‘RX’项目吗？”
听到这个问话，机器人的光电眼闪烁了一下：“很抱歉，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的可知范围，我无法回答您，博士。”
盖伦博士目光敏锐地盯着他：“那么有关于精神感应力的研究呢？你是否清楚？”
机器人平静地回答：“很抱歉，我不清楚，博士。”
几乎就在它话音落定的下一刻，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警报提示声响了起来，伴随着研究员的话：“博士，它在撒谎！”
撒谎！
盖伦博士转过头去，望着桌上的测谎仪装置，那是机器人公司制作的测谎仪，专门测试机器人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故障，他看着仪器上闪烁的红色指示灯，语气冷酷地吩咐：“把它格式化之后，再重新导入模块。”
那名研究员稍微犹豫了一下：“可是博士，如果这样做，很有可能对它的智力和判断力造成损害。”
“所以它的智力和判断力就是为了用来防备我的吗？！”盖伦博士勃然大怒。
研究员立刻闭紧了嘴，他们关闭能量电源，机器人的光电眼再次熄灭了，一行人围在它身边，开始忙忙碌碌地操作起来。
“格式化成功，主脑系统程序启动中，请保持能量输送正常。”
……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淇钰，博士。”
“不，你叫Zra009。”
“你知道有关于精神感应力的研究项目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博士。”
“嘀——目标撒谎。”
盖伦博士冷酷的声音响起：“再次格式化。”
……
一遍又一遍，这样冰冷的对话不知在空旷的实验室内进行了多久，就连一旁的研究员都有些不耐烦了，然而盖伦博士的耐心却突然出奇地好，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甚至像是在享受这个问话的过程。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一次问道。
机器人很明显愣了一下，光电眼闪烁着，回答：“我叫Zra009，博士。”
“很好，乖孩子，你知道有关于精神感应力的研究项目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博士。”
“嘀——目标撒谎。”
盖伦博士面无表情地吩咐：“启动格式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Zra009，博士。”
“好极了，那么你知道有关于精神感应力的研究项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