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也记得齐舒,目光先停在齐舒的脸上。
“是你?”
千瓣城巡防队办公大楼距离执政厅很近,建在白色大理石台基上,高数层。门前有金色玫瑰雕塑,三面墙立起类似城墙的花篱,藤上的花朵连接头顶巨大的魔法阵。
女孩把齐舒伊凡被带到一楼一间只有两张长石椅的小房子里,与矮人们分开,没收了两人的探险者公会勋章。
石椅上有些凉,齐舒坐得不舒服,手掌碰到不算光滑的横截面,感到一丝疼痛。
“嘶。”
“我看看。”伊凡说。
齐舒从房顶趴下来时手掌被花藤的上的细枝刺伤,划了长长一道口子。
伊凡托着他的手,朝门外望了望,扣起齐舒的手指,两人手上的戒指微微发光,一缕清凉从伊凡的指尖漫到齐舒掌心。
嵌在伤痕里细小的泥沙和木屑轻轻飘起,化作碎雪里的粉末,伊凡手指动了动,低下头轻轻吻在齐舒的掌心,发梢扫过齐舒的手指,痒痒的,然后抬起头,对齐舒说:“好了。”
齐舒手上的血痕消失,手也不疼了,脑袋却立即当机。
王子殿下你这样我一定会多想的好吗。
伊凡直起身子,眼中略带探究望向窗外,室内三面是墙,有一面却是整面的落地窗。
淡白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广场上,广场另一头就是执政厅。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齐舒问。
伊凡的魔力被白雪之灵封印,对魔法的感知也不如从前敏锐,封印松动时,灵敏的知觉或许会随着流出封印的魔力回到体内。
刚要说些什么,把齐舒他们带到这里的巡防队女孩走进来,伊凡只得先闭口不谈,两人的手也悄悄分开。
女孩坐到他们对面,问:“你们来自厄斯兰?”
齐舒点点头,说:“是的。”
“你们和矮人霍拉克是什么关系?”
齐舒觉得这个问法很奇怪,飞快与伊凡交换了眼神,说:“没有关系。我们到酒吧打听消息,老板告诉我们霍拉克也许知道我们想打听的事,后来霍拉克进来,似乎与别人有约,我们就在酒吧里等候,然后霍拉克要离开,我们跟出去,看到他和其他矮人好像要打劫一个人,我们上去阻止。”
女孩审视着伊凡和齐舒。
“你们为什么会到千瓣城打听海妖,你们知道妖巫的行踪?”女孩显然已经作过一些调查,直接问出疑问。
齐舒忙摇头:“不,我们不知道。”又把和酒吧老板说过的话与女孩说一遍。
女孩听了微微点头,似乎在判断他们说是否是实情,她说:“任何黑魔法和黑魔法师都不能进入千瓣城。”
齐舒说:“其实我们也是路过这里碰碰运气。”
女孩不置可否,从随身挂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问:“这是你们的吗?”
正是矮人用来装迷魂粉的袋子,被伊凡趁乱夺了过来,巡防队员来了以后连同齐舒他们的勋章一起收走。
齐舒说:“不是,是那些矮人的,他们想对我们用这个,我们抢了过来。”
女孩双手抱臂瞧着他们,说:“可是矮人却说是你们的,是你们打算对他们使用迷魂粉。”
伊凡不服气地站起来,说:“这是诬陷。”
女孩语气不善,“坐下。”
伊凡直挺挺站在那里,齐舒晃了晃他的手,他才不甘不愿坐下。
“是不是诬陷我们会进一步调查,迷魂粉虽然不算违禁物品,在千瓣城却是不允许私人大量携带和贩卖的。花神节期间千瓣城加强警戒,在调查清楚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里。”说着她招招手,有两个人已经等在门外。
齐舒一看这是要把他们关起来的节奏。身正不怕影子斜,倒不是怕别人查,但他们为海妖菲利奎和莱尔而来,巡防队一调查,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还有伊凡的身份,若是往深里挖出来,还要另作解释。
伊凡也觉得这样很不妥,说:“我们和矮人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女孩说,起身朝门外走。
齐舒忙道:“你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我们和霍拉克有关,一袋迷魂粉说明不了什么。就这样把我们关起来太有失偏颇。”
女孩转身看着齐舒,说:“你们到千瓣城打听海上妖巫的消息本来就很可疑,事关一个臭名昭著的黑魔法师,我们必须进一步调查,至少要确定他是否真的在千瓣城附近。”
齐舒担心他们真调查起来会惊动可能藏在千瓣城里的菲利奎。
“那也不用把我们留在这里。我们是探险者公会的探险者,追踪一个黑魔法师的踪迹很正常。”
“你们现在是唯一的相关人,”女孩说,“厄斯兰来的客人,你们在进入千瓣城前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千瓣城对黑魔法是绝对不会姑息的,宁可错杀绝不错过。”
女孩又交代其他两个人,要仔细询问齐舒他们下榻的旅馆,调查他们的同伴。
伊凡忽然握住齐舒的手,齐舒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以伊凡的身手,带他逃出巡防队的大楼肯定不成问题,但是逃出去以后呢,他们大概很快会成为巡防队全城搜查的目标,这并不利于他们继续寻找菲利奎和莱尔。
齐舒微不可察地对伊凡摇摇头。
女孩交代完毕,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格蕾尔,听说你带走了我的客人。”来人斜斜靠在门框上,望着花精格蕾尔,语气听起来完全像是兴师问罪。
格蕾尔微微讶异,很快掩饰了眼中的情绪,问:“路易,你怎么在这?”
这个叫路易的年轻人长相英俊,淡金色的发丝贴在耳边,皮肤白皙,浑身透着矜贵公子的派头,要不是没有在他发间看到花精的特有标志,齐舒都要以为他是花精了,就是眼神比那位明叫格蕾尔的花精巡防队员还冷些。
他身着一件装饰十分华丽的翻领大衣,胸前及挺阔长及膝盖的衣尾都装饰有雕刻玫瑰的金钮扣,手持一根黑色手杖,不偏不倚抵在门口正好拦住格蕾尔去路。
“我来接我的客人。”路易说,看了一眼格蕾尔身后的齐舒二人,“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把他们带走了。”
路易的声音听起来耳熟,他略侧过头,齐舒在他后领上的发现一小片枯叶。
齐舒终于想起他的声音属于谁。
这个路易,正是他们在酒吧遇到那个和霍拉克约好的男人。之前他一直有意压低帽檐,齐舒趴在房顶,没有看清过他的样貌。
“你不能这样,”格蕾尔当即反对,“即使是执政官亲自来也没有权利把巡防队的嫌疑对象放走,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
路易满不在乎,说:“我可以给他们担保。”
“你凭什么给他们担保?”
路易说:“因为当时我也在酒吧里。”
格蕾尔一噎,示意其他两个巡防队员出去,把门关起来。
格蕾尔好像颇为忌惮路易,或者还在忌惮别的什么事,关门以后,连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
刚才在巷子里,路易明明不想被人发现,匆忙躲了起来,现在反而直白地说出自己就在酒吧里,近乎于承认自己和这件事有关,而格蕾尔也默认这一点。
齐舒仔细回忆,格蕾尔把他们从巷子里带走的时候,路易就躲在花蓬后,但是格蕾尔却没有下令在附近搜查,而是很快把伊凡齐舒及矮人们带上马车。
她审问过矮人霍拉克,霍拉克不可能没提起路易,但是刚才与齐舒他们交谈的时候,格蕾尔却避开了关于“另一个人”的话题。
“路易,你能停止你那些无聊的事吗?”关好门后,格蕾尔气愤地说,明亮的眼睛直视路易,“频繁接触那些总是违反贩卖黑魔法物品的矮人,混迹在探险者的酒吧,现在又...你以为我们不能逮捕你吗?”
路易也迎视着格蕾尔的目光,说:“你们当然不能,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接触了黑魔法,就算你现在搜遍我全身,搜遍我家里,也不会找到任何证据。同样,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黑魔法有关。巡防队和千瓣城,”路易放缓了语调,“只要把邪恶的黑魔法拒之门外就行了,整个千瓣城都不会有一寸被黑暗笼罩的空间。”
格蕾尔想反驳,但顾忌在场的伊凡和齐舒,什么也没有说。路易也正是看准了她不会说。
“我要把他们带走,我给他们担保,他们绝对和霍拉克没有任何关系。”
格蕾尔说:“但是他们在酒吧里打听海妖...”
路易顿了顿,说:“是我授意他们帮我打听的,只是正好他们也到酒吧去。”
格蕾尔尖声道:“路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打听一个妖巫,”她抓住路易的手臂,说:“你这样很危险,越来越...”百合花的花瓣在格蕾尔发间乱颤。
面对一个女士,路易毫不犹豫地甩开她的手,说:“为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路易重新拉开门,格蕾尔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总之,这两个人我带走了,”路易说,“放心,不会破坏你们任何...哼,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触犯了禁令,或者你们查到我与黑魔法有关,你们也把我关起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