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间 (勺吃火龙果)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勺吃火龙果
- 入库:04.10
江移舟眉飞色舞:“自然是......”
沈泊如瞧了江移舟一眼:“别贫了,救人要紧。”
这一声,江移舟就老实了,眉也不飞了,色也不舞了。安安静静地牵了沈泊如的手,乖乖跟在他身后,走入了画中。
烛光微黄。
江移舟才进去,沈泊如却突然挣开了他的手,毫无预兆。
江移舟心里一空,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耀眼白芒瞬间在眼前炸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退,直到回到现实。
朝生。
沈泊如将江移舟推了出去。
江移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沈泊如为什么会将他推走。他只知道,自己答应过沈泊如,不管在哪里都要与他一起的。
江移舟是个很讲信义的妖怪,说出去的话,对别人的承诺,只要开口就不会违背。
尤其是对沈泊如。
江移舟一骨碌爬起身,同先前钱老爷那般急切慌张的神态,想要追上沈泊如。
但是他并没有赶上,而是一下撞到在那块冰凉古墙上。在白芒消失的瞬间,他听见他轻声说:“等我。”
江移舟愣了片刻,随即攥起拳,用力锤着那面古墙,看样子是想要打破这层屏障,去画里面的那个世界。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画上飞天眉眼弯弯,似乎是在嘲笑他傻。
江移舟宣泄般地踹了这面墙一脚,然后靠着它慢慢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他忽然记起来,自己与沈泊如拜天地的那晚,天上也是有这样许多好看的星星。
三宝头一次见沈泊如会推开江移舟,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同时她也想不明白,沈泊如为什么会推开江移舟。
其实原因很简单。
朝生对污秽气息最为敏感,所谓的污秽气息,指得便是魇妖的气息。
而世间能斩魇妖的,只有朝生。
再加上之前张家村的事情,沈泊如不敢让江移舟跟着他。
反正自己早就斩过魇妖这种东西,如今只是重复多年前做的事情,独自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36章 春秋笔(9)
沈泊如进入了壁画中的世界。轻纱一般的雾气弥漫在四周,天际赤阳高悬,云蒸霞蔚。
一张小木桌子摆放在沈泊如面前,桌上摆放着黑白棋子。一位可能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端坐桌边,他手中轻捻着一枚棋子,正在思考将它落在哪里才好。
他的脸容与张季朋的大舅哥一模一样,腰间还别着那把消失在张家村的锋利短刀。
青年人听见沈泊如的脚步声,微一抬头,笑道:“神君,自张家村一别,我们也有数月不见了吧。站着干什么,快坐。”
语气亲切,像是在和多年未见的老友交谈。
沈泊如按住躁动不安的朝生,仔细观察四周一番。他没有说话,一双眼盯着“大舅哥”腰间的刀,坐在了对面。
沈泊如右腿抬起些许,足尖微微点地,身子微向前倾,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朝生的刀柄上,这种姿势像是在暗地里蓄势的豹子,随时都可能冲出去叼下猎物的头来。
他随时都能拔出他的刀,跃起身砍下对面那个的人的头。
两个人久久无言,只是打量着彼此。
“大舅哥”突然笑了一声,落下手中白子,摇头道:“神君,你信命吗?很多很多神仙都说,我们魇妖是生在极恶之地的妖魔,生来就不该活的命。”他顿了顿,又道:“人间有一句诗,说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我们生来只是为了被神君的朝生刀劈死,那老天爷诞生我们做什么?所以啊,我不信命。”
“再说了,神君眼下时日不多,跟那个姓江的小白莲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游山玩水多自在,何必来管这些闲事?”
沈泊如闻言,笑了笑:“好巧,我也不信。老天爷想要我的命,我偏偏不想给。至于我和移舟的事情,阁下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如今闲着也是闲着,管管闲事也不错。”
“真是可惜了。”青年人又拿起一枚黑子,在手指间摩挲着,轻声道:“我们魇妖之所以用‘魇’字为名,是取自梦魇之意,会编造幻境令人陷入恐惧,至死不得出。刚好神君也是个擅长制造幻境的神仙,我很久之前就想试一试,如果神君进了我幻境,会是个什么光景......”
“今天神君赏脸肯踏入此地,我编造出来的幻境,也是给足我面子,不枉我费劲心思都教那两个不成气候的石头孩子引神君过来。”
青年人说着,右手下落,就要放下他的棋子。沈泊如这才发觉,桌上棋子的方位布置,竟与画中世界中的石偶人所立位置相同。整个棋盘,就是这个世界缩小的版本,一个棋子代表了一个人。
刚刚进入画中世界时,青年人放下的那枚白子,代表了沈泊如。而现在手里的这枚黑子,则是代表魇妖自己。
这瞬间,沈泊如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古壁画并不是真正的活了,那些女孩子的头也没有真正和画出来的身体相连。
魇妖以这副年代久远的古壁画为媒介,开了一个通向幻境的结界。幻境依照古壁画的样子布置,做成壁画场景成为现实的假象。而那些女孩子的头被安置在其中,憎恨、愤怒、恐惧等等负面情绪被这个幻境吸收,从而使它畸形生长,成为一个庞大的载体,一个能够承载起咒诅仙神的载体。
整个画中世界,都是一个极其复杂又极其恶毒的魇镇术。
沈泊如的右手握紧刀柄,瞬间跃了起来。如同一支蓄势已久的利箭,在此刻终于离弦而出。银霜般的刀光凝成一线,横斩向魇妖和他面前的那张小桌子。
附在大舅哥身上的那只魇妖不躲不闪,他笑吟吟地瞧着迎面而来的凛冽刀芒。在它劈过来的刹那间,将那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小桌子轰然碎裂,木屑溅得到处都是。那只魇妖也被刀光劈中,化作尘烟散去。
这个魇镇术,还是开启了。
沈泊如只听见了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嗒”一声脆响,眼前的景物骤变,石人女孩与流云晚霞皆消失了,四周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沈泊如听见了浪涛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哗啦哗啦,久久不歇。他向前走了几步,闻到了腥咸的海水味道。弯下腰,伸手向前方一摸,冰凉凉的水便涌了上来,温柔地绕着他的指间。
不多时,有一缕光刺破黑暗,阴云具散,天地间逐渐清明。而那光芒越来越刺眼,映亮了一望无际的沧海,给那些碧色的海浪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平静的海面大风骤起,海水巨震,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朵朵白浪肆散飞溅,如乱石穿空,明珠碎玉。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广袤海面里冲出来。
倏尔,海浪激起的白色泡沫汇聚在一起,逐渐凝成了实体。
那是一把雪亮的刀,在汹涌的海水里露出了它的锋芒。
天地空旷寂静,刀的清啸声与海浪声混在一起,声震百里。
海面还没有平静下来,无数道水浪聚在一起,围着沧海中央的归墟之地旋转起来,层层叠叠,像是一朵盛放的莲花。
这些水浪最核心的位置,一道水柱高高跃起,直连到朝霞如锦的天空。
沧海骤然平静下来,像一面平滑的镜子,倒映着天空。所有水浪如同被定格,生生凝在海面之上,似乎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连向天空的水柱一点点变得透明,那些水浪缓缓涌动起来,发出类似于吟唱的声音。
待到水柱完全散去,归墟之上出现了一个男孩子的身影。他一身衣裳皆为碧色海水所化,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他似乎没有睡醒,抬手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哈欠。
万道霞光映入男孩子满是懵懂好奇的眼底,他看了看天与地,笑了笑。一伸手,那把由海浪化作的长刀就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天地初开之际,有神感第一缕光而诞生于南海归墟。
魇妖给沈泊如编造的幻境,是他的过去。
沈泊如并不是个合格的神仙,尤其是他小的时候。虽是诞生最早的神仙之一,心性却是最为幼稚的一个。
混沌初开,一众仙神都在忙着构建天地,沈泊如却觉得他的南海十分完美,实在没有什么好建,最多向里面填几杯子水了事。
沈泊如整日无所事事,抱着他的刀到处乱跑。他想帮其它神仙做事情,却是越帮越糟糕。折坏过神农氏的赭鞭,弄丢过雨师赤松的拂尘,搞坏过望舒的车架,可是将一堆神仙烦了个透。
某日,沈泊如瞧见有神女在捏泥巴小人。那些小人一落地,便会跑跳说话。他瞧得有趣,依照那些小人的样貌捏了一个,放到掌心里,兴冲冲地去给神女看。
神女摸摸他的头,微笑道:“阿沈啊,你捏的这只是小猪精吗?”
这话犹如一盆子冷水浇到沈泊如头上,他看了看掌心里的“小猪精”,只觉得心里委屈,一个没忍住,“哇”一声哭了。
神女也见不得小孩子哭,忙安慰道:“不是小猪精,阿沈捏出来的...也,也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