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他进了鬼屋,一路走来音效还开着,灯光惨淡昏暗,之前的选手难免犯怵,就他一脸淡定,从从容容地将场地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个类似校园惊魂的场所。
这里本来是有穿学生装的女鬼时不时贴着玻璃窗户往外看,吓吓进来的游客,这会儿萧扶和灯光师站了进去,还有场务制造雾气效果。
微蓝的光线打在薄薄的干冰雾气上,威利从见到萧扶开始,冷峻的脸上便带了笑。
“宝贝,需要找个人来帮忙吗?”他的中文语调还颇为古怪。
萧扶摇摇头。“可以开始了。”随即手指扶着破损的半张面具。
威利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而后将镜头对准他。
少年往前一步,贴近了,站在木质窗框的玻璃窗前,腐旧的木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漆黑的世界里,薄雾缥缈森然,微微的蓝光中,影影绰绰浮现出一张清俊的脸庞。
那少年被困在黑暗世界里,透过龟裂斑驳的透明玻璃望向窗外的世界。沙质的光线里,露出半张扬着鲜艳血红嘴角的面具,连眼睛都带着星星笑意,然而这笑容似被黑暗腐蚀,渐渐的,延伸到另半张模糊的绝望的脸。
那半张脸看来是如此平静,平静得几乎要融进无尽的黑潮中,任由魔鬼吞噬他的生命,唯有一只金色的眼眸,空洞无望而怀着溺水者见到一苇秸秆的希冀,朝着镜头那端的人,无声地祈求帮助。
三月醇色桃花酒般的眸子,空寂,脆弱,沉默,没有眼泪,可求死和求生的意志一时间矛盾地盈满眼眶,覆水难收。
孤独,自厌,恐惧。
无人能解的绝望,时刻看到死神引诱着他前去。
挣扎着,抗拒着,逃不脱眼睁睁看整个人生崩塌的命运。
无边无际的黑暗浪潮,一点一点,侵蚀他,吞噬他,淹没他……
他未开口。
却在说。
救救他。
——
临近五月,临州时不时阴雨绵绵。
萧扶再度拿了第一名,却不见丝毫高兴的情绪。
比赛刚结束,出了游乐园便开始下雨了。大巴的窗户被雨水模糊成一片,从里往外看,橙色的光团迷离朦胧。
萧扶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不清楚自己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糟透了,眼前的世界失去色彩,变成灰扑扑的色调,整颗心都浸泡在冰水里,怎么也无法开怀起来。
难道是被两脚兽的抑郁症传染了吗?
回到酒店,他一进房间就缩在床上,疲惫地躺上去,摄影师还跟着他,忍不住问:“萧扶,你是不是不舒服?”
萧扶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我好像病了。”
眼前的少年实在太憔悴了,同样是清朗的目光,往常生机勃勃,现在却如失去水分的枯藤,干涩而晦暗。
摄影师愣住:“生病了?”他凑近来一看,险些被闪瞎眼——白玉无瑕的脸颊此时红得犹如雪色中的一株红梅,烧得嫣然,沉静的眼眸似悠长的黄昏,眼看着便要轻轻阖上。
生个病比化个妆还吸引人,有没有天理了?
“我现在就去叫医生。”摄影师不敢多看,匆匆忙忙去叫人。
萧扶只以为自己是得了抑郁症,郁郁寡欢,神志模糊。
过了一阵,负责人和摄影师一起先回来,萧扶正抱着一团被子,拿脑袋蹭蹭,神色迷乱,嘟嘟哝哝叫着“烤鸡”。
“想吃烤鸡?”摄影师关心问。
萧扶抿着唇瞅他,移开视线。这只鸡不好吃。再看看负责人,那只鸡不好吃。
他的鸡呢?
萧扶委屈得咬被子。
他明明养了一只小黄鸡,怎么不见了?
“烧得不轻。”负责人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吓道,“赶紧背起来送医院去。”
摄影师放了摄像机,拉起萧扶背在背上,刚走到门口,酒店的经理擦着额头的汗堵住他们的路。
经理赔着笑:“我们酒店有配医师,感冒发烧到医务室去就好。您二人把人交给我们就行。”说着指挥身后的两个大汉,示意把人背过来。
摄影师躲过他们,要是只有前一句话还好,可是这抢人的行径是什么意思?“不用了,我们节目组需要对选手负责,送到医院去更放心。”
“诶诶!”经理心知是被误会了,忙改口道,“您背着也行,医务室离这里近啊,这个时间外头正堵车,太远了。”
摄影师已经信不过他,和负责人一起护着萧扶坚持要走。经理哭丧着脸,这要是让他们把人背走了,他还混不混了?
一个节目的人都住在这一层,此时纷纷出来查看情况,现场顿时乱作一团。摄影师刚从人群里挤到电梯口,门便打开了,他庆幸一笑,抬起了头。
外头的人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只见两个大汉将摄影师推了进去,而后电梯门慢慢合上。
摄影师见是那天见过的沈八爷和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却不敢松气。一电梯的人都盯着他们,他被气压压到喘不了气。
这些人怎么虎视眈眈,像要抢人?
摄影师便扶稳背上的人,他人都还没站稳,果然就看到沈八爷伸过了手,试图从他手中将人抱走。摄影师一急,抓住萧扶的腿,生怕人被抢走,沈八爷回了头凉凉看着他,他咽咽唾沫还不松手。
常澍怕他再敢抓萧半仙的大腿,八爷就要砍了他的手了,便上前拍了拍摄影师的手,使了巧劲迫他松手。
摄影师手一麻,人已经被对方抢走,却见沈八爷轻松地将人抱在怀里,垂下头凝看着怀中的少年,目光深邃温柔。
少年张开一线目光,漾着浅浅水光,和男人对视一眼,而后安心地埋进对方怀中。
摄影师心口一跳,这一幕亲昵得宛如两只互相取暖的动物,信任的潜意识动作骗不了人,全然不像是陌生人。
没一会儿,到了顶层,已经有医师和保镖等在门口,摄影师被人拦在外头,常澍还不忘给他送杯热水压压惊。
“放心吧,夫人在我们这里出不了问题。”常澍道。
夫、夫、夫人!??
摄影师想哭。刚刚喜欢上的爱豆居然已经结婚,对象还是大佬,又伤心又担心咋整啊?
沈知初抱着萧扶进房间,弯腰要将人放到床上,萧扶反而八爪鱼附身,黏在他身上不肯下去。
“乖,躺好。”他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
萧扶张嘴一咬,啃到大恩人满嘴的头发。
就是这个鸡毛味,他喜欢。
只是这只鸡太大啦,一锅炖都不下。
他的鸡真是硕大无朋,上根大器,真真正正举世无双的好鸡。
第60章 国民男神(十)
量了体温计, 高烧到39度, 医生带了药品上楼, 准备给他扎一针。
沈知初将他面朝下压在大腿上, 把他的裤子往下扯,露出白嫩嫩的皮肤。冰凉的消毒水沾着棉花擦在屁股上, 萧扶一下就惊醒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立刻就挨了一针。
他的狐狸屁股!
萧扶疼得想要往前扑腾,沈知初眼疾手快将他固定住。
“别动。”他抚摸着萧扶汗湿的额头, 哄道,“一会儿给你拿糖果吃。”
萧扶哀哀地扭着脑袋,恳求地看着大恩人,对方却视若无睹,残酷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医生将药水推进去,把针拔起来, 用棉签按在针眼,又留了药品就离开了。
沈知初按了一会儿针眼,将棉签丢进垃圾桶, 把萧扶半抱进怀里, 亲着他红通通的脸。“疼不疼?”
萧扶无精打采地睁开眼睛,委屈兮兮说:“糖。”
“你躺着等会儿。”沈知初将他放进被子里, 给他掖了掖被角。
过了一会儿,沈知初拿着糖盒和退烧药回来。
“先吃药。”
萧扶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喝水,吃药, 嘎嘣嘎嘣把药片也咬开,顿时苦得整只狐狸都快抽搐了。“好苦。”
“小傻瓜。”他叹息一声,抬起萧扶的下巴吻住他的唇,掠走他唇齿间的苦涩,而后退开了,道,“张嘴。”
萧扶听话地张嘴,先是被喂了一口水,接着大恩人又来亲他。
他喜欢和大恩人亲亲。
萧扶期待地任由恩人吻他,只是这回嘴里一股苦味,他想把闯进的东西挡出去,对方强硬地将东西推向他喉咙,他咕咚一下,咽了下去。
等结束了,他气喘吁吁地叹气:“八爷,你口臭。”
沈知初:“……”
萧扶听到糖盒打开的声音,张开嘴等恩人喂狐狸吃糖,可大恩人却捡了几颗水果糖,自己吃了。
萧扶:!!!
眼看着大恩人吃了一颗又一颗,萧扶急了,扑过来舔大恩人的嘴,从里头抢糖果没抢成,就扒着大恩人的嘴巴吧嗒吸了吸。
“甜的。”萧扶一本满足。
记仇的沈八爷总算满意了,撩开被子自己也躺进去,搂着他轻轻拍他的背。“宝贝,睡觉。”
生病的狐狸也还是闹腾的。
狐狸扒着大恩人的衣服,眯着眼:“八爷,我想带你回狐狸洞。”
沈知初眉目微弯,轻声道:“好。”
狐狸偷偷地说着小秘密:“你是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