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不大能看清脸孔,但轮廓反而鲜明起来。
披散开的墨发,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嘴唇……
嗯,嘴唇看起来……很好吃。
他再也忍耐不住,那里被他觊觎良久,今天终于能偷偷尝上一尝。他垂下头,撅着嘴唇亲了一口,见书生没醒,便大着胆子含了上去,咬一咬,软的,舔一舔,还是软的。
吃起来也没什么味道。
他扶着床刚要起身,却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小蛇妖僵硬欲死:“本、本座就是想尝尝人味。”
书生问:“如何?”
说话是温热的气息轻轻落在小蛇的唇瓣上,带来异样的酥麻感。
小蛇强撑着说:“也不如何。”
书生朝他一笑,道:“那是你的吃法不对。我来教你。”
什、什么!?
小蛇还没明白,一个天翻地覆,他已经躺在了书生的枕上,而那人压在他身上,黑发落在他脸上,痒得很。
“你干什么啊?”小蛇茫然。
书生俯下来,唇贴着他的唇,语气暧昧道:“吃蛇肉。”
……
小蛇哭喊:“不要吃那里……”
书生拿开他的手,吃了个满嘴留香。
小蛇妖柔软的双腿大折:“不要,疼……”
书生双手与他交扣,吻着他的唇,呢喃道:“宝儿,吃下去。”
小蛇妖满脸媚色,神魂俱散。
书生咬着他的脖子:“小东西,真馋嘴。”
小蛇妖惊喘:“够了够了。”
书生戏笑:“方才尿了的可是你?哥哥给你补补精。”
月色尽藏,屋外又下起了雨,恰如他们相识那日,滴滴答答打落在竹叶上。
只是就着屋里的好春光,连雨声都听着缠绵悱恻,绵绵延延,似无尽头。
书生怜爱地吻着蛇妖,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瓣。
“宝儿,叫我孟华。”
蛇妖眼神迷离,双腿缠在他身上,急促地喘着气,唤道:“孟华。”
书生笑答:“我在。”
一夜巫山云雨,风流无限。蛇骨嫩,汗流香,鸳鸯衾里挽春风。
第二日再醒来,小蛇想起昨夜的种种荒唐,逃遁进山里。
隔了十来日,有人拿着竹枝捅进了洞里。
小蛇恼怒地钻出来,却见书生面带疲色,拧着眉望着他,鞋边满是泥土,衣角沾了不少泥水。
蛇妖升起的丝丝羞涩被担忧挤满:“你……”
书生神色阴郁:“出来吧,随我回去。”
蛇妖张了张蛇嘴:“我回去,洞里还有东西要带。”
书生平静地看着他:“莫不是和母蛇生了小蛇?”
蛇妖讷讷,一想他翻山越岭来找他,还不知走了多少歪路,捅了多少蛇洞,他就没了斗气的力气。幸好没有被蛇咬伤,要不然……
他想得心惊胆颤,一面钻回去扯着那件脏兮兮,看不出是白衣的泥衣。
书生挑眉:“这是什么?”
蛇妖不自然道:“你送本座的第一份礼,本座若是不带上,岂不是很伤你的心?”他这十来日,可都是靠着这件衣服上的余味度日。他怎么能那么想一个人?想得心痒难耐,春潮暗生,不光心想,连身体都想得紧。
书生瞧了半天才想起是什么,面色缓和,唇角露出一丝笑,一手拎蛇,一手拎衣服,朝着家里走。
第23章 灵河镇的老房子(十四)
某日, 常家三妹带着一位容貌秀美的姑娘到书房里来, 正巧书生不在, 而小蛇妖窝在篮子里午睡。
“杨姑娘,这是家兄自己的书房,他平日里最喜欢在这看书了。”常三妹笑眯眯说,“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将来成了我嫂子,你们二人诗书相交,琴瑟和鸣, 举案齐眉, 定是一桩人人称道的美事。”
杨姑娘红着脸,轻轻别开脸:“三妹莫要笑我, 我一介闺中女子,与常公子是云泥之别,哪里及他三分……”
常三妹眨眼笑道:“兄长曾向我赞你知书达理, 说我样样不如你。杨姑娘若是谦虚为泥, 那我就是泥石不如了。”
杨姑娘轻轻笑了笑:“贫嘴。”
常三妹跟着笑,笑声宛若银铃。
两人没看到一只篮子里钻出了一个青色的蛇脑袋, 正盯着他们。
小蛇妖先生被吵醒,一听他们的谈话睡意都被气跑了, 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杨姑娘”。她要做泥便做吧,臭书生是云,他就是风,枕边风一吹, 任书生是什么云都得跟着他跑。
常三妹指着书案上的画:“杨姑娘,你来看。”
杨姑娘沉吟道:“常公子画竹果真是一绝,巉岩劲竹,有破石之势。”她目光一顿,凝在竹梢上,“只是竹子上为何要画条蛇?”
小蛇妖洋洋自得。当然要画蛇,何止是这幅画,书生画山画水画花画鸟,都得加条河。
时常书生画好了一幅画,再好的意境,小蛇妖是要上天还是入地吃鱼还是叼鸟,书生都得乖乖听从大蛇王的主意,拿出画笔细细添上。
常三妹不明所以:“莫要管画了,你到这榻上坐坐,木是古檀,常年躺着据说能驱毒,兄长对这张榻喜爱有加。”
杨姑娘红着脸坐上去。
小蛇妖气得嘶嘶直叫。臭书生爱那张榻爱得醉生梦死,咳,当然前提是把某蛇往榻上一按,衣服一剥……
爱巢被玷污,小蛇妖猛地从篮子里探出半条细长的身子,吐着蛇信。
“啊,蛇!”杨姑娘惊呼一声,失态地跳了起来。
常三妹也大吃一惊,拉着她的手往屋外跑,正撞上往里走的书生。
“兄长,有蛇!”常三妹高呼。
书生望了一眼屋里,小蛇妖骄横地盘踞在软塌上,直起一小截身体盯着他。他不禁失笑,回头问道:“你们怎么进了我书房?”
他的神态太过冷漠,不只杨姑娘怔住,连常三妹都因兄长的隐怒而瑟缩了一下。
“我……是我带着杨姑娘来的……”常三妹解释。
书生态度谦和对杨姑娘道:“这书房往来都是男子,我平日也不许她来。姑娘家清誉为重,三妹被我宠坏,不知礼数,还望姑娘海涵。”
杨姑娘怔住,轻轻摇了摇头,咬唇道:“不怪常妹妹,是我不好。常公子,如果无事我便先告辞。”
书生退了开,施了一礼。
杨姑娘看他一眼,脚步匆匆走了,常三妹迷糊地看了看哥哥,追了上去。
小蛇妖蛮横一哼:“常公子好艳福,我看那女子不错,不如娶了吧。”
书生道:“言之有理,我去追回来?”
小蛇妖猛地一扑,挂到他身上时已是人形:“你要敢去,本座就叫你吃不着兜着走。”
书生咬了一口他的唇,含糊道:“本公子吃完了吐出骨头还要兜着走。”抱着他的臀,将他放在书案上,小蛇妖没轻没重,揉皱了好端端一幅竹画。
书生身体渐渐不大好,小蛇妖心里着急,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知人有百年,怎么偏偏他的书生连百年也无?
书生卧榻翻着书,身上墨香逐日被药香侵蚀,小蛇妖却觉得更是喜爱,恨不得每一次呼吸都是书生的味道。
书生问:“你可有名字?”
小蛇狂傲:“本座才不需要名字,走出去谁能不认识本座?”
书生瞥他一眼,却不打算拆台:“不如我给你取一个?”
小蛇妖一愣。取名?一个人来给他取名?
他看着书生,蛇心羞怯,臭书生以为他们的关系这么亲密了吗?名字这种伴随终生,宛如契约的东西,怎么能由一个人……但是他要是拒绝,书生岂不是要哭死?能为灵河山大蛇王取名,这是何等的荣耀。他姑且赏个面子……
小蛇妖别开脸,冷哼:“你取吧,要是不好听,本座就咬你。”
书生笑了下,缓缓道:“随夫姓常,名思狂。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小蛇妖面红耳赤,怕他还说些什么让蛇无地自容的话,忙道:“好好好。思狂就思狂。”
书生见他脸红,满脸艳色,不由兽性大发,凑过来吻他。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小蛇妖近来渐渐感到乏力,心头火烧,不明缘由,直到看到蛇皮起皱才火急火燎地发现自己要蜕皮了。
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蜕皮。
小蛇妖死撑着,书生敏锐地察觉他的异样,一开始问他不肯开口,后来被书生套了话,便颓唐地扯着书生的袖子讨饶。
“要多久?”书生问。
小蛇咽了咽唾沫,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要多久,对于妖怪而言,时间没有那么重要,每回都是一觉醒来便好了。可是他的一觉,对人而言,不知是多长时日,只怕是……
书生沉思,说道:“灵光寺佛光普照,你不如去那儿借点善缘。”
再不走,他怕是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蛇犹豫不决,书生握着他的手,望着他道:“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小蛇一时被迷惑,真以为醒来还有人在这儿等他。
书生带着他到寺里,捐了香火,劳烦大师许他掘一口井,大师颔首,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