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楚周出声道。
谢祈轻声对曲宴宁说,“等会儿再给你讲。”
楚周有些紧张的吞咽一下,然后轻轻的敲响了门。
“谁呀?”屋里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随后是哒哒的脚步声,大门打开,门后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女人。
女人身形纤细,柳叶眉桃花眼玲珑鼻,五官出挑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让人很舒服,有种江南水乡的温婉感觉。而同样的五官放在楚周脸上,却有一种耀人眼的艳丽。
三人暗暗猜测着楚周跟女人的关系,却没想到楚周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妈。
张韧:“……”
曲宴宁:“……”
女人愣愣的看着比他高了一个楚周,良久的叹了一口气,神情欣慰又带着点别的情绪,“你回来了……进来吧。”
跟着女人进去,小楼收拾的很干净,一楼是堂屋,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着一个男人的遗像,遗像左右两边摆着香炉,香炉里插着几炷香,袅袅的青烟弥散,若有似无的消散在空气中。
堂屋正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女人把椅子拉开,招呼他们坐下,又去厨房拿了暖水壶跟杯子过来,挨个给他们倒上热水。
楚周捧着杯子心不在焉的小口抿着喝,女人忙碌完,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楚周的脸,眼里有着怀念,“一眨眼,你就长的这么大了。”
楚周垂着眼睛,回到村子后,他的精神就越来越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现在见到了亲生母亲,却又有些苍白起来,“听村长说你病了。”
庄梦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抿到耳后,轻声说,“没什么,都是老毛病了。”
楚周又喝了一口茶,有很多想问的话在舌头上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低低的说,“嗯,那你注意身体。”
庄梦却很高兴,忍不住又摸了摸楚周的头,目光专注的落在他身上,“吃饭了吗?前天才做了玉米饼,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楚周摇摇头,说没吃呢。
庄梦于是高兴的哎了一声,让他们坐一会儿,自己高高兴兴的去厨房准备饭菜。
等人走了,曲宴宁才小声的说,“周周,你妈妈好年轻呀,刚才我差点以为是你姐姐。”
楚周眼睑颤了颤,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说,“可能是村里水土养人,我妈年轻的时候就是村里一枝花呢。”
谢祈转头看了庄梦忙碌的背影一眼,然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准备的饭菜很丰富,虽然比不上外面的食物,但看得出是庄梦用心准备的。
稀饭加上玉米饼子,还有四个炒菜,冒着热气的玉米饼子特意被放到了楚周面前,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努力的讨好楚周。
“妈。你也坐下吃吧。”楚周拿着筷子,看向边上站着庄梦说。
庄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挨着他坐下来,众人这才动筷,席间只有碗筷的撞击声跟庄梦让楚周多吃点的声音。
吃完饭,楚周主动帮着庄梦收拾碗筷,母子俩并肩站在水池边,庄梦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进去,准备洗碗的时候却被楚周握住了手。
“我来吧,你的手冬天容易长冻疮。”他自然接过水瓢,又舀了一勺水,慢慢的洗起碗来。
庄梦愣愣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
冬天天黑的早,家里多了四个人,庄梦楼上楼下的收拾房间,收拾出了三间空房,曲宴宁跟谢祈挤一间房,楚周跟张韧各自一间房。房间不大,还散发着一股子土腥味,但是床上铺的被子却簇新,看起来松松软软的。
庄梦在门口拉着楚周的手絮絮叨叨的,“晚上黑,厕所离家远,床底给放了尿壶。暖水壶就在桌子下面,都是我刚烧的热水……”
楚周耐心的站在门口听她说完,庄梦这才满足的笑了,摸了摸他的头,提着煤油灯下了楼。
楚周一直看着庄梦的身影下了楼,才收回视线,一转身,张韧就倚在门边看着他,“没想到这个年代了还有这么落后地方。”没水没电,完全过着原始生活。
楚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村子一直这样,交通太不方便了,又不肯跟外面交流。”
张韧还想说什么,看见他眼底的疲惫,便停住了话头,温声对他说,“今天都累着了,早点睡吧。”
楚周对他点点头,关上门回了房间。对面房间的曲宴宁却还精神着。
曲宴宁穿着毛衣坐在床上,很认真的跟谢祈数着今天发现的不对劲。
谢祈盘腿坐在他对面,慢慢的拨手上的佛珠,曲宴宁每多说一个,他眼中的笑意就多增一分。
“不错,观察的很细致。”
谢祈温和的看着他,“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原因吗?”
曲宴宁懵懂的摇摇头,说不知道的。
谢祈不紧不慢的捻动佛珠,脸上的神情很淡,“风户村依山傍水,地处风门,原本是一处增福添寿的福地,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曲宴宁急急的追问道。
谢祈接着说道:“村民不信神灵信鬼神,房屋逆风水而建,生生坏了这一块福地。”
“不信神灵信鬼神……”曲宴宁轻轻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想起男人对着瓷娃娃喊神灵时候,“那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谢祈轻轻的说,“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一部分了吗?”
曲宴宁楞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现在村子看着都挺好的。”
谢祈摇摇头,却不再多说,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温声说:“早点睡吧,看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曲宴宁哦了一声,钻进被子里,身边是温热的身体跟淡淡的沉香味。他蹭了蹭松软的枕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晚的村落很安静,半悬在空中的月亮透着惨白的光,边缘隐隐泛着一丝红色。
狭窄的巷子里,一个纤细的身影快速穿行,随后停在一户人家前,村里人睡得早,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睡死了。
人影轻轻晃动,便顺着粗糙的墙壁爬了上去,从窗户进到屋子里,屋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人影重新出来,背上还背了个鼓囊囊的物体。
人影背着东西走的很快,没几步就到了曲宴宁他们白天经过的那片小树林。
树林里没有风,树叶却发出簌簌的声响,像在欢呼。
人影走到树林里,轻声哼唱了几句,黑漆漆的树林里忽然跑出来几个小孩子,孩子欢喜的围在人影身边,脆生生的叫着娘。
人影把背上的东西解下来,挨个摸了摸孩子的头,温声说:“吃吧。”
孩子们便欢呼一声,围成一圈开始吃东西。
一边吃一边还要抬头看看人影,有年纪小一些的孩子鼓着腮帮子问,“娘,哥哥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人影说高兴,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孩子撒娇的抱住她手臂,结结巴巴的说 ,“那,那我们可以去找哥哥玩吗?”
人影捏了捏他的脸,说不行的,“哥哥没见过你们,会被吓到。”
孩子失望的瘪了瘪嘴,说好吧。
人影拍拍他的头,说赶紧吃吧,然后起身,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村子里。
……
谢祈推开木制的窗户,跟楼下的人影看了个正着。
人影的面孔在月光下露出来,谢祈眯了眯眼,瞳孔在月光下折射着金色光芒。
“这么晚还没睡?”
谢祈说:“内急。”
人影笑了笑,说,“外面天黑路不好走,你就在屋里将就一下,尿壶在床底下。”
谢祈说好,然后关上了窗户。
身边的曲宴宁翻了个身,没了身边的热源,他有些怕冷的缩成一团,连脸都缩进了被子里,像一只团成球的小仓鼠。
谢祈重新在他身边躺下,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轻笑一声,“傻乎乎的。”
——
天还没大亮,屋外就有了人声,曲宴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身边的谢祈正倚在床头安静的看书。
从曲宴宁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殷红的唇瓣跟纤长浓黑的睫毛。
曲宴宁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脸红,他把自己整个缩进被子里蹭了蹭,闷声跟谢祈到招呼,“二爷早啊。”
谢祈含笑看着鼓鼓的被子,跟他问早。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曲宴宁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他钻出一个脑袋大口大口的吸气,眼睛却没敢再往谢祈脸上看。
谢祈放下书起身,穿上了外套——在其他人都穿着棉袄的时候,他也就穿着一件略厚一些的外套。
“二爷不冷吗?”曲宴宁坐起身,艰难的往身上套毛衣。
谢祈弯了弯嘴角,说不冷。
曲宴宁羡慕的哦了一声,又艰难的给自己套上了毛裤。
村子里白天很暖和,但是曲宴宁总觉得有股散不去的寒意钻进骨头缝里冷,因此穿的也格外多。
谢祈看见他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微微眯了眯眼睛,取下左手的珠串,慢慢捻动着。
两人收拾好下楼,楚周跟张韧已经起来了,张韧正帮着庄梦把一大桶水倒进大水缸里。村里不跟外面接触,自然也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是靠着人力,去村前的小河边挑了水回来,储存在大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