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沉沦 (夜雨寄灯)

　　皇帝的死忠党忙开始安抚各人的情绪，将事情暂时压下去。
　　几大元帅倒还都沉得住气，只是用质询的眼神看向墨九，身为铁羽少将，皇帝最信任的弟弟，于情于理也该站出来说点什么吧？
　　墨九站的挺直，眼里满是阴霾，他哥现在一定已经快疯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冷声道：“陛下令铁羽军团待命，我自然要随军出发，会议交于路元帅主持，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没有意见吧？”
　　路元帅是最坚定的保皇党，军中的老资格，四大军事世家之一的家主，暂时主持会议自然是够资格的，但是他们想要的可不是这个，他们想要知道的是皇帝到底还要荒唐到什么程度才罢休？
　　他初登帝位之时，雷霆万钧的手段大家都看在眼里，对新帝充满希望，深信他可以带领帝国走向新的辉煌，可是现在呢？
　　三番两次为了一个战俘搞出这种事，丢人现眼就不说了，再这样下去，公信何在！
　　军部的人都沉默着，他们是军人，即便有所不满，也不能像政客一样吵起来。
　　墨九说完这句话，已经迈着步伐往外走：“至于这次的事，过几天陛下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他话才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场内更加混乱，几大元帅只好站起来维持秩序，也算是暂时控制住了场面。
　　墨九追着兄长跑了出去，飞船已经准备好，他们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冥河星。
　　船舱内，墨玄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面光屏，上面播放着冥河星传来的影像视频。
　　出乎意料强悍的战士，还有他们对地形和保卫力量的分布情况的熟悉让他皱眉。
　　及至看到最后，那个长发的美貌妖异的男人伸出手，而祭离毫不犹豫的放了上去。
　　画面被定格在那一幕，墨玄心中的嫉妒和愤怒翻腾着，一只名为怨恨的怪兽咆哮着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之前的一切甜蜜都只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他的阿离，如此欺骗他，就是为了跟这个男人一起离开？
　　他到底是谁！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杀杀杀——！
　　他双眼逐渐染上血色，胸口闷痛无比，喉咙里满是腥甜。
　　“哥——！”“陛下——！”
　　惊叫声响起，所有人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墨九含着眼泪看向他。
　　他手掌捂着嘴不住地咳嗽，殷红的血丝从指缝中渗出，身子痛的佝偻了起来，眼睛却还死死的盯着光屏，盯着那双交握的手。
　　“哥……”墨九哭着又喊了一声，冲上来关掉了光屏。
　　墨玄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恨声道：“我要杀了他。”
　　“那是我的阿离。”
　　他几近癫狂，神色却越发冷酷，眼眸中深不见底幽暗和血红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魔。
　　“那是，我的阿离。”
　　墨九跪在他面前，垂着头泣不成声，他想要大吼大叫，想说他走了就让他走吧，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可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爱而不得的绝望他也曾感受过，而哥哥只会比他当时更加难过。
　　因为他曾经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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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离站在中控室的玻璃前，注视着外面的宇宙。
　　那是一片无垠的景色，偶尔会有星光闪过。
　　宿尘无声的走到他旁边。
　　“还有多远？”祭离问道。
　　宿尘轻笑：“王，还是这么敏锐。”
　　祭离摇摇头：“我只是看到了玻璃上你的倒影而已。”
　　他双手下垂，不自觉抚过小腹。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孩子，他希望是有的。
　　为了这个孩子他已付出太多，更何况……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最后一点念想了。
　　宿尘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微笑着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还有一点距离，王，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祭离点点头，又问道：“那里……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个大型的母舰，最高级配置的太空小镇，拥有一切完备的功能，停靠在星系的边缘，距离小镇停靠的不远处就是一处计算出来的适合空间跹越的节点，我们已经将那里构筑成功，路线也已经规划好，只要您一到，就可以立即启动跹越，去往另一个星系。”
　　祭离看着窗外，轻轻点头，心中生出一点期待，他很快就可以再见到他的子民了。
　　只是……
　　“一定要时刻小心，最好尽快抵达。”
　　在离开之前，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四圣帝国的军事力量完全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如今也只有祈祷他们目标够小，速度够快了。
　　宿尘点头：“我明白。”
　　祭离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窗外。
　　宿尘也不再盯着他看，而是转过头去，看着玻璃中他的倒影。
　　看过了王脆弱惹人怜爱的样子，再看他这样淡然冷清的样子，心中总是不免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戾气。
　　凭什么他守了这么久的宝贝就这样被别人给叼走了！
　　不过还好。
　　他无声的笑了笑。
　　他又抢回来了。
　　未来总归是会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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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似乎很平静。
　　宿尘告诉祭离，再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可以看到小镇了。
　　而就在这时，意外降临了。
　　他们的位置终于还是被追踪到了。
　　炮火已经打了过来，很有分寸的没有击中主翼，他们的目标似乎也并非击落这艘飞船，而是逼停它。
　　飞船已经开始因为受损而摇晃，警示灯已经亮起。
　　祭离深深的蹙眉，望了眼后面已经隐约可见的追兵，对宿尘道：“联系小镇，直接到跹越点启动待命，我们一过去就直接出发，减轻负重，主舱脱离，进入极速求生模式，燃料可以支撑吗？”
　　宿尘有些忧虑的道：“很勉强，如果超高速前进，燃料会消耗的非常快，也许够，也许会差一点。”
　　祭离当机立断：“不要犹豫了，只有拼一把了，按我说的做！”
　　“是。”
　　宿尘应声，飞快的联系了小镇母舰，下达了指示。
　　主舱从飞船的舰体中脱离，划出一道弧线，如同流星般向前疾行。
　　与此同时，墨玄也收到了报告，事实上，他就在追击的主舰之中。
　　看着前方传来的影像，那一个小小的逃生舱。他的阿离，就在里面！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冷峻阴沉如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拦住他们。”
　　墨九点头，下达指令，全速追击！
　　几十艘最新型轻型战斗机飞驰而出，速度竟然不逊于极速逃生模式下的舰舱多少。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追逐中流逝。
　　“报告将军，前方有一座母舰，已经启动，我们监测到，那艘母舰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已经构造完毕的空间跹越点，根据推测，我们有理由认为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母舰，只要他们登舰，就会立即离开这里，我们来不及阻止，请求指令。”
　　墨九皱了皱眉，听着耳机中传来的报告，不由得看向兄长。
　　墨玄冷酷的下令：“击毁母舰，绝不容许他们登舰。”
　　“是。”
　　“击毁母舰。”
　　听到那边重复着冰冷的指令，墨九惊恐的拉住墨玄：“哥，你疯了吗？那上面都是平民，那是冥河星的遗民，你杀了他们，就是重蹈覆辙，你难道要一错再错吗！”
　　墨玄不为所动的甩开他：“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阿离都是不肯原谅他，想要逃离他。
　　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哪怕彻底折断他的羽翼，哪怕阿离恨他一生，他也要将人留下来。
　　战舰的速度追不上逃生舱，但炮火的速度却轻松超越了它。
　　一枚枚远程弹飞离战舰，一闪而逝的冲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母舰而去。
　　无声的烟火处处炸开，爆炸的烟雾布满了整个母舰，没有声音，犹如一出无声的默剧。
　　不到一刻钟，母舰就已经全面损毁，遍体鳞伤的坠入宇宙之中。
　　“不不不，不要——”
　　祭离疯狂的拍打着眼前的玻璃，无助的哭喊。
　　又一次，又一次他如此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子民在眼前死去。
　　他慢慢的跪在地上，头抵着墙壁绝望的忏悔。
　　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
　　逃生舱没有了着陆点，很快就燃料殆尽停了下来开始坠落，却在坠落之前被打捞起来，拖曳到战舰队型腹地的主舰之中。
　　舱门被强制打开，墨玄带着人走了进来。
　　漆黑的眼眸牢牢的锁定了心中所念之人。
　　宿尘带来的精英队在营救过程中又折损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人，拱卫在祭离身侧，随着墨玄的进入纷纷掏出武器待命，两方的人马隐隐的对峙着，在这小小的逃生舱中，形成了一点脆弱可笑的平衡。
　　“阿离。”
　　墨玄的眼神盯着他，嘴角露出残酷狰狞的笑意：“你别想再离开我。”
　　祭离转头过看着他，眼底一片死寂。
　　墨玄迈开步子朝着他走来，宿尘往前跨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