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国,不,确切地说,梁振国所代表的反狩联盟只给了他两天时间和小乌鸦沟通,非常紧迫。
顾臻打心底抗拒,但是他知道这事拖不得,必须得跟小乌鸦说清楚。
顾臻拿出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顾臻心里说不上的烦躁。他又拨通大灰的号码。
也是关机。
这个点了,他们会在哪儿,会在干什么?
顾臻越想越蹊跷,他抓上钥匙,往天台跑。
他现在心里没有底,因为没有亲眼见到小乌鸦而无法确定的因素太多。
必须找到他们,必须找到小乌鸦。
拖鞋的踢踏声在楼道里回荡。
顾臻没留意脚下,不小心绊了一跤。好在他眼疾手快,摔倒之前双手撑地,顺势一个鲤鱼打挺站稳身形。
“乌龟仔?!”看清害罪魁祸首后,顾臻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楼下亮了灯,我猜你回来了,想下去看看。”乌龟仔的声音闷在龟壳里,差点没听清。
顾臻捞起乌龟仔躲到角落,戳了戳龟壳:“出来。”
乌龟仔没动。
顾臻又戳了戳:“出来,有话问你。再不出来我拿棍子撬了啊。”
乌龟仔这才畏畏缩缩伸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四下窥探。
“不用看了,没人,摄像头也拍不到。”顾臻说。
乌龟仔变成人形,蹲坐地上,擦了一把冷汗:“突然被踩一脚,吓得我胆都裂了。”
几个月不见,当初的大胖子这会儿瘦了一圈,隐约都能看到脖子了。
“……怎么瘦那么多?”顾臻不忍直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乌龟仔就觉得委屈:“灰鸽子和麻雀都被赶走了,就剩下我跟我爹。我,我愁的。”
公寓楼建好之后,灰鸽子麻雀和乌龟仔父子俩一直都住在天台上,突然被赶走,也不知道现在住什么地方。
顾臻不由得也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他们?”乌龟仔问,“你是问灰鸽子还是老大?”
“他们没在一起?”顾臻问。
“灰鸽子们认得你的健身房,搬那边楼顶去了。”乌龟仔说,“老大他,老大他……”
“别吞吞吐吐的。”乌龟仔说话欲言又止,顾臻忍不住催促道,“他在哪儿?”
“老大他,好像跟他哥住一块。”乌龟仔说。
“他哥?”顾臻不太能消化,“你说的是,小乌鸦的哥哥?”
“嗯。”乌龟仔点头。
“小乌鸦有哥哥?”顾臻问。
“嗯。”提到这个“哥哥”,乌龟仔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打起了颤,“凤凰家的老五,特别特别看不起人类,也看不起妖力低的小妖怪。你,你千万别去招惹他。”
第59章 凤凰涅槃13
“唔……”顾臻摸摸下巴,“你说,如果我去找小乌鸦,会惹到他哥么?”
乌龟仔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你不要想不开。他会吃小妖怪和小孩,如果是大人的话,高兴了就活活打死,不高兴就慢慢折磨死。”
顾臻不由打了个哆嗦:“……你哪儿来的消息。”
“论坛上传的,都传疯了!”乌龟仔煞有其事地说。
“我觉得吧,”顾臻说,“你们那个非主流论坛,还是少逛比较好。你把他们哥俩的住址给我。”
乌龟仔想也不想:“我没有。”
顾臻不信:“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不知道。”乌龟仔说。
“行吧。”顾臻拍拍屁股起身,“反正小乌鸦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我先去把wifi密码改了,用户多了速度就是不行……”
“远山湖另一头的天阴山山顶。”乌龟仔飞快地说,“有妖怪在那片见到过也是论坛上传的不知道真假我就了解这么多了杂毛哥。”
“天阴山是吧?”顾臻点点头,“早说不就得了。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爬回去吧。”
“别改密码啊杂毛哥!”乌龟仔说。
*
第二天一早,顾臻开了导航,把地址定位到天阴山脚。
天阴山是燕阳市的景区,山脚有一座寺庙,常年香火鼎盛。再往深处走,是一片不出名的小山群,各个山头上还建有其他寺庙,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五六座。
顾臻买了入山的门票,沿着山间小路一路往里。
说来也是奇怪,山脚的寺庙香火旺,间隔不过五分钟脚程的小山头寺庙却十分冷清。尤其是最近鸟患成灾,越往山里走行人越少,顾臻翻过两个山头,小路上几乎就见不着人了,只有一些拍照的,匆匆拍完后也会下山,不会久留。
顾臻在路边石凳坐下,补充了点水份。
山里大树参天,鸟鸣啾啾。青山绿影中光听到层层叠叠的声音却看不到鸟影,怪吓人的。
指示牌上显示,继续往前有两条岔路。左边一条尽头是休憩的凉亭,到顶后有相反方向的小路可以下山;另一条则是断头路,顶上一个小小的寺庙,到底就没路了,想下山就得回头。
如果小乌鸦哥俩真住山上,很可能会选右边的寺庙。顾臻把空水瓶丢进垃圾桶,起身继续走。他沿着右边的路走了一段,再往后就不通了。
两堆大石头挡住去路,上头架着竹制的横栏,钉一块告示牌,写着深红字样的“山路维修禁止进入,违者后果自负”。
顾臻避开路障,翻到另一面。
一路上并没有动土的痕迹,路况良好,不像是在维修的样子。顾臻越走越觉得不对,猛然停下脚步,唤出骨刀的同时就地一滚,后背抵住一棵大树,警惕周围。
聒噪的鸟叫不知何时消失了。
林子里寂静地可怕。
突然一道影子在林间窜过,顾臻迅速调整站位,紧接着又是一道影子从反方向窜过,顾臻再次调整身形,左脚刚踏出半步,身后便传来隐秘的空气流动。
顾臻飞快转身。
“哗啦啦”一大片飞鸟迎面扑来,一对对强劲有力的翅膀朝他脸上呼扇,直糊得他七荤八素头昏目眩。顾臻只能挥刀驱赶,用手臂挡住脸,往空档处跑。
群鸟紧追不舍,顾臻心中暗骂,在林子里狂奔一气。
地面上落叶厚实不辨路情,他一脚踏空,顺着山势就滚了下去。
*
“你抓他来做什么?”
“试试深浅?有这么试的?你看他脸被划成什么样了!”
“身上都是口子,你的药放哪儿了?”
“你盯着他干嘛?一个祭礼,有什么好看的?”
“不用你管,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爹,别老念叨我。”
“行了行了……”
顾臻晕晕乎乎地躺着,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朵边不停地自言自语,然后他感觉到有冰凉的膏体抹到皮肤上,些微的刺痛感传来,他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一只手指抵在他脑袋上,戳了戳,硬邦邦地问:“醒了?”
“唔。”顾臻眼睛睁开一条缝,挣扎着想坐起来。
“老实躺着。”眼前人又把他按回睡塌上。
顾臻这会儿躺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僧寮里,小乌鸦坐在床头,托着个伤药罐子,赌着脸瞪他:“谁让你来的?”
“没谁。”多日未见,咋见到小乌鸦,什么鸟患警告统统被丢到脑后,顾臻只觉心里高兴,他双手十分自然地搂上小乌鸦的腰,“疼死我了。”
“干什么呢!”小乌鸦吓了一跳,猛然拍开他的手,往后错开。
他僵硬着身体,想回头却又不敢。
顾臻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我……”
小乌鸦又惊又怒,脸上变换数变,最后正了正神色,冷着脸道:“这就是我的祭礼。想看就看个够吧。”
小乌鸦虽面对顾臻,一番话却不是对顾臻说的。他把伤药罐子往睡塌一放,匆匆离开房间。
少了一个人的僧寮宽敞很多,露出本被小乌鸦挡住的藤木茶几和座椅。
顾臻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
“你好。”顾臻起身在床沿坐正,因为牵扯到伤口而小幅度呲了呲牙。
对方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叫顾臻。你……是小乌鸦的,”顾臻迟疑了一下,“哥——哥?”
对方又点了一下头。
顾臻尴尬得想把脸埋进泥里。
方才当着家长的面搂了小乌鸦的腰,难怪小乌鸦会炸毛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顾臻干笑,“哈哈哈。”
何止是年轻,根本是年幼。
板正身姿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穿着熨帖得体的衬衫短袖和西装长裤,眉眼和小乌鸦有几分相似,浑身上下透着股世家公子的书卷气。完全没法和非主流妖怪论坛里疯传那个杀人不眨眼还吃小妖怪的冷血狂魔联系到一起。
说他是小乌鸦的亲戚,顾臻是信的;但说他是小乌鸦的哥哥,顾臻有点难以接受。
少年的身量单薄,男生女相,五官的线条柔和却稚气未褪。顾臻敢用一个月的零花钱打赌,眼前这人最多只有十八岁。
少年慢条斯理比划了几个动作。
“不好意思,我读不懂手语。”顾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