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午愣愣看着自家师父。
许沛皮一脸的“徒弟太傻了,还是得我说”的辛酸,道:“如果我没记错,古籍里记载过类似内容,神兽白~虎,以己之一魄,一分为四,置于穷奇、混沌、梼杌、饕餮之身,然则一魄主记,使之复之,便蹑凶兽。”
难怪白斓说是他自己主动失忆,原来是分出一魄,既是抑制出逃的四凶兽的力量,也是方便追踪,因为他的魂魄碎片,会趋势它们回来找他。
“其实也不全是那四只异兽兴风作浪,它们只不过放大了人们原本的恶,饕餮主贪婪,蓝曼蔓也好,另一个女明星也好,为了名、利,不择手段。
梼杌主固执,无论是一心想控制女朋友、甚至把她的尸体砌进墙里的工人,还是被自己那所谓的‘爱情’蒙蔽了本心、不顾家人劝阻的姜家大小姐,都是被放大了原本就够突出的‘固执’,若他们早一点学会放手,可能也不会被梼杌盯上。
抑恶扬善的穷奇,自然不必多说,帮着拐卖人口的坏人,罪有应得。
而愿意听从恶人指挥的混沌,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保护弟弟,倒是偏向了姐姐,或许是那一刻,它发现真做到了弑父的姐姐,更符合它‘恶’的定义。”
乔午忍不住道:“这么说,反而做坏人救了她一命?”
许沛皮摇摇头:“你们年轻人不是总说‘要给善良武装上牙齿’吗,一味的忍气吞声,早晚有一天会爆发。”见到自家徒弟的眼神,许沛皮清清嗓子:“师父不是说弑父对,那可是有位人伦,要天打五雷轰的,后来那个小女鬼不就被劈得差点魂飞魄散吗?”
乔午:“对了,她后来怎么样了?”
许沛皮:“有你师兄在,当然是超度了,不过她魂魄不全,恐怕要堕到畜生道了。”
问完了心中疑问,乔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开始走神,就见自家不靠谱的师父,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还不高兴什么?我看你小子人缘挺好的,刚才还有个挺漂亮的大高个小姑娘给你送花。”
许沛皮努努嘴,小桌上放了一大束康乃馨配满天星,看着暖洋洋的,“大高个”的形容太明显,不是王怡是谁?
这束友谊之花稍稍弥补了乔午空落落的心,许沛皮又叹口气:“大夫说你没事了。”
乔午:“?”
许沛皮:“想回家就回,该见谁见谁。”
乔午起身穿衣,临到门口时,许沛皮叫住他:“记住师父一句话,万事不可强求,人都会变,也可能只是变回它原来的样子而已。”
乔午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见徒弟这样豁达,许沛皮满意:“好。”
许沛皮:“怎么还不走?”
乔午:“您怎么不走?”病人都走了,探病的人反倒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许沛皮干咳一声:“水果不吃浪费了。”
“……”乔午抽抽鼻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儿,循着味道看过去,才发现角落里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底下好像是一果篮的、师父最爱的……榴莲?
……
乔午回了家,开门的动作有些僵硬,心跳也有些过速,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可开了门,见到空荡荡的家,还是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就算走了,也该道个别吧。”乔午漫无目的走上大街,燕市城区的商圈不少,走着走着,居然就到了上次给白斓定做名牌的那一家商场。
乔午徘徊片刻,终究走了进去,路过咖啡店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捉弄人,最想见的时候,偏偏碰不到,最不敢面对的时候,往往就会相遇。
白斓的脸没变,棱角分明,身材高大,五官英俊,可整个人的气场变了,成熟而陌生,再也找不到记忆里撒泼打滚的大猫影子。
白斓对面的男人喝咖啡的姿势优雅,一张帅脸被墨镜挡住大半,可乔午作为真爱粉,还是能轻易认出自家爱豆。
乔午的心迅速往下沉,几乎一刻也无法停留,转身就走。
白天也营业的,附近只有一家日式居酒屋,清酒度数不够,却还是把乔午呛出了眼泪,孤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这里的酒太淡,晚上去PEX好了。”乔午自言自语。
肩头忽然一沉,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一会儿不在家,就敢去逛夜店了?”
乔午瞪大眼睛:“大白?不对,白斓?”
白斓一把夺过乔午手里的酒杯:“别喝了,我都饿了,回家吃酸辣粉去。”
乔午还是不可置信:“你……没走?”
白斓没好气:“上哪儿去?”
乔午一激动,说话就不过脑子,主动承认:“我看到你和姜从冬在一起。”
白斓叹口气:“小乔,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
一小时前,咖啡店。
姜从冬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上次见到你,我化形还不稳定,还要谢谢你时常替我浇水。不过做双修道侣的话,我资质实在不够,不敢高攀。”
白斓忙不迭打断:“停停停!当时年轻不懂事,况且咱俩也没什么,翻篇吧,好吧?”
姜从冬勾唇一笑,揶揄:“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你不翻篇,我也不答应!我喜欢的就不是你这类型。”
白斓心不在焉地敷衍:“嗯,那我就告辞……”
姜从冬:“对了,那个小男孩就挺有意思,还是我的小粉丝呢。”
白斓反应过来对方惦记的是自家媳妇,当即怒了:“你都几百岁了,还点击小男孩,不要脸!”
毕竟在咖啡店这种小资地方,拍桌子的人非常罕见,白斓的反应引来了不少谴责的目光,姜从冬连忙把人拽下来,小声警告:“你给我小点声!”
见白斓安静下来,又忍不住道:“你才真是不要脸,你都几万岁了!”
白斓觉得和姜从冬说话能气死,从前单纯的自己,是不是瞎,居然傻乎乎地对这么一颗破花儿有过好感,还“重要的人”,真是够中二。
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影闪过,白斓豁然起身:“我得走了,再不走,家里的要生气了。”
……
“就是这么回事,小乔,我爱的是你,一个字都没骗你。”
乔午沉默良久,“可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是个小职员……”白斓忽然握住乔午的手:“如果我说,我愿意做一个凡人,陪你白头偕老呢,小乔,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面对眼巴巴等着回复的白斓,乔午心里一热,可一天下来大起大落得太快,心脏好像受不了,只能用鸡蛋里挑骨头稍稍转移注意力:“那我晕倒了,你怎么不来看一眼?”
白斓连忙承认错误:“我送了花,医生说你下午才醒,所以先去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我真没想到你会提前醒过来。”
“花?”乔午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玫瑰和榴莲……感情老爷子用来遮味道了。
“小乔,你表情怎么这么……呃,可怕,你还在生气吗?”白斓跪下的心都有了,可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发飙,取而代之的,倒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一吻过后,白斓仍然感到不真实,乔午一字一顿道:“大白,我答应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
……
一个月后。
卧室。
乔午一只手抵住白斓精壮结实的胸膛:“离我远一点。”
白斓委屈,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莫名有点像撒娇的大猫:“你都不跟我做,是不是不爱我了?”
乔午:“谁他妈一天做三次,还连着一个月!”
白斓掰着手指头认真和媳妇算账:“没有一个月,现在咱们俩都是事业,你每天上班,我初一十五都要进货以供网店运营,还接了两个驱鬼的单子,还有去提车、看车,其实这个满打算满算也才做了十五天。”
白斓的声音,在乔午严厉的瞪视下越来越小,最后销声匿迹。
乔午逞了“一家之主”的威风之后,又挣扎着下了床,白斓没话找话:“你怎么了呀?”
乔午没好气:“屁~股疼!”
白斓闭嘴了。
一小时后,崭新的SUV上,白斓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地劝:“屁~股疼,就别开车了?”
乔午等了白斓一眼,白斓正襟危坐,非常正值地目视前方。
终于摇到号的乔午,迫不及待地买了车,崭新的车子一直驶向城郊,停在一家养老院门口。
得知他中风,乔午硬下心来一眼没看过乔智勇,后妈也碍于乔午现在“有人撑腰”,再也没找过他的麻烦,不过他倒是自己来了。
“终究是父子一场。”乔午像是跟自己解释。
看望乔智勇的过程,没有父子情深的动人,也没有大快人心的痛快,乔午忽然发现,看着这个从儿童时期之后,再也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居然那么陌生。
他不再打他,甚至连骂人也骂不清楚,只吐了自己一身口水。
直到离开养老院,乔午一言未发。
上了车,乔午才忽然开口:“大白,说好的,我养你一辈子,不反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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