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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 番外完结 (绿野千鹤)


  万物有灵,魂力是生灵的精华所在。旸谷剑吸多了魂力,已然生出了剑灵!
  “小崽子。”大巫一直以上古巫神自居,很久没有听到这般挑衅他的话了,咬牙捏住那根红线,骤然加快了吸血速度。
  “啊——”经脉中跃动的红线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林信大喊一声,旸谷剑一跃而出,凌空劈来。
  大巫吃了一惊,立时收手,还是被旸谷削掉了一根手指,血流如注。
  红线崩断,巫术的力量立时消失不见。林信一把将经脉里的细线抽出,握住旸谷剑,迅速倒转灵脉。
  大量的魂力不可抑制地自大巫身上涌出。顾不得断指之痛,大巫立时抽出数根红线,跟林信缠斗起来。
  这次没有了暗算的可能,魂力又在不停地逸散,大巫额头冒出冷汗,控制着乌洛兰贺若冲上去挡剑。
  贺若的身体是被巫术改造过的,比常人要坚硬,又不知疼痛,悍不畏死。从背后抽出一把重剑,朝着林信劈砍而去。
  林信横剑挡住这一击,被震得虎口发麻、手腕发颤。眼前恍惚了一下,林信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不敢恋战。矮身一扫,将贺若绊倒,扬起灵剑,所有魂力激发而出,轰然劈向大巫。
  排山倒海之势避无可避,大巫惊恐地瞪大了满是银芒的眼睛,抬手一挥,将那口盛着眼珠子的大锅掀起。
  “轰轰轰——”大锅遇到魂力立时炸开,无数眼珠子飞射而出,马蜂般朝林信扑去。
  林信挽了个剑花,使出落英剑在身前画出个满月。充沛的魂力形成一道屏障,将眼珠子抵挡在外。
  大巫再次挥袖,磅礴的灵力如泰山压顶,将那些快要被击飞的眼珠子重新推挤上去。巫术,也是仙术的一种,用的还是灵力。
  灵剑再快,转出来的屏障始终不是真正的盾牌,很快便有眼珠挤过缝隙,眼看着就要扑到林信脸上。
  这半成品的噬灵也不能沾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大巫突然“咚”地一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宛如濒死的鱼。
  没了灵力支撑,那些眼珠便啪嗒啪嗒尽数落尽雪地里。
  林信以剑撑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却不敢松懈,咬牙双手握剑,缓缓举起。
  “魂力……杂种,果然是……”大巫颤抖着抬头,不甘地看向林信,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剑穿心。
  “对不住,没力气听你说完了。”林信跪倒在地,握掌成爪,扣住了大巫的头颅。
  他林信不是神明,没有资格毁人魂魄,但眼前的恶魔并不能称之为人。抓住挣扎不已的魂魄,用力捏碎。
  魂魄的残片如纸钱漫天飘散,林信嗤笑:“就当给你撒纸钱了,好走不送。”
  笑着笑着,一头栽进了雪堆里。
  失去了太多血,林信的脸白得几乎跟雪地融为一体。旸谷剑自己蹭过来,绕着林信飞了一圈。它只是刚刚生了灵,并没有智慧,不明白主人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灵力护持的身体,被冰雪浸透,林信已经感觉不到冷了,甚至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渐渐模糊,林信看着纷纷扬扬的雪,恍惚间回到了五岁那年。
  冰天雪地,百里无人。年幼的林信被赵大少捆在树上,几名少年嘻嘻哈哈地离去,独留他在山间一点一点冻僵。大风如噬人的鬼怪,将小小孩童的呼救渐次吞没。
  濒死的感觉,太可怕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根本无力承受。
  黑暗中,忽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暖暖的,软软的,泛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草木冷香。那双手臂尚且细弱稚嫩,但对于林信来说,可以挡住满世风雪。
  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脸上挂了彩的沈清阙。
  “信信!”沈楼把林信抱进怀里,敞开衣襟给他取暖。
  林信看着他,眼中泛起湿润的笑意,缓缓攥住沈楼的衣裳,小声道:“我要冻死了,这次,你可不可以,别放开我。”


第87章 无衣(九)
  沈楹楹暂时接管了军权, 便把营地挪到了阴山以北, 守在恶阳岭的关口上。这次的营地,比以往行军途中临时搭建的宽敞许多,元帅总算有了自己的营帐,与议事的帅帐分开。
  大庸还不到变冷的时候,阴山以北已经寒风呼啸, 尤其到了晚上, 甚是寒凉。沈楼给昏睡的林信盖好被子, 将一只汤婆子塞到他脚边。冰凉的双足白到近乎透明, 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朱星离说这孩子失血太多, 怕是会冷,支使渊阿几人去千里之外买了暖炉、汤婆子、补药、吃食。买回来之前,沈楼就一直抱着他。
  黄阁端着一碗汤药掀帘而入,瞧见自家国公正捧着割鹿侯的脚发呆, 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多看。紫枢被朱星离抓去干苦力——煎药、炖鸡、烧鱼、煮粥, 端盘子的人就变成了黄阁。
  听到声响, 沈楼立时将林信的脚用被子遮好,沉声问道:“黄阁, 孤年幼时可去过渭水附近的雪山?”
  “您不记得了?”黄阁有些意外,在他的认知里,早慧的沈清阙对于儿时的事应该都记得很清楚,“九岁那年冬天,咱们去渭水的阳山上打猎, 还救了个孩子。”
  “什么孩子?”沈楼倏然抬头,薄唇微颤,他九岁那年,林信五岁。
  “一名冻僵的孩子,不知被谁绑在树上,可怜得紧,”难得有沈楼不记得的事情,黄阁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您那时候不知为何,不许我们抱,偏要自己给抱下山。后来着急回去,才叫属下去找他家人,属下就给送到赵家了。”
  那座山,属于渭水赵家。
  “玄王殿下,别走那么快嘛。我五岁那年,被人绑在雪山上,差点冻死,对这冰天雪地害怕得紧。要不,你抱着我走?”
  “他们都欺负我,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在你还不认得我的时候,便非你不可了。”
  “我要冻死了,这次,你可不可以,别放开我?”
  那些掩藏在嬉笑里的话,并非尽是甜言蜜语。沈楼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静默良久,附身,隔着被子将林信一点一点勒进胸膛,轻轻亲吻他的眉梢眼角。
  对不起。
  非礼勿视!黄阁赶紧把汤药放下,转身出了帐子,迎面撞上追着旸谷跑的朱星离。
  温石兰败于沈楼之手,受了伤,被后来赶到的三人给绑了回来,连带着雪山上那些零碎小物件。
  朱星离对那些小东西和傀儡贺若都颇感兴趣,除了给林信配药的时间,都在把玩这些东西。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旸谷被沈楼扔出帐子,跟这些杂物堆在一起,也在被摸的范围。
  还没玩两下,旸谷就跑了。
  “小黄,抓住它!”朱星离喊道。
  黄阁下意识地伸手,将旸谷剑抓到手里,吃了一惊:“这剑怎的会自己跑?”
  朱星离小心地接过剑,像是抱着个孩子似的轻轻摩挲,痴痴地笑道:“这剑生了灵,如今是活的了。”说罢,拍了腰间的春痕剑一巴掌,旸谷不过一岁就生了灵智,春痕都二十几岁了!
  林信醒来的时候,旸谷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安静地靠在床头。左右无人,阳光从帐顶透进来,照着床头的空碗。咂咂嘴,没有意料中的清苦,倒是有鸡汤的鲜香。
  起身寻了件沈楼的外衫穿上,抬脚去了帅帐。
  帐中很是热闹,沈楹楹坐在帅座下修大箭,封重端着炖过汤的鸡坐在她旁边吃得满嘴油。朱星离则坐在帅座上,摆弄大巫留下的小物件,啧啧称奇。
  林曲跪坐在矮几前,不知从那里寻的画纸,描摹那盏金灯罩上的花纹,一笔一划沉静栖逸,与那吵闹的三人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偶尔说一句:“这花纹,与林家收藏的一件上古灵器颇有些相像。”
  “哦?那灵器是做什么的?”朱星离抬头看他,恰好瞧见走进来的林信,“信儿……”
  屋中所有人都看过去,尚未来得及说话,林信就被人从身后抄抱起来。
  “怎么跑出来了?”沈楼眼中带着些薄怒,只是练个兵的功夫,床上的人就不见了,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醒了不见你,想你了。”林信见沈楼脸色不好,立时乖巧地搂住他的脖子蹭脸。
  朱星离打了一半的招呼又吞回去,单手捂住眼。
  封重嘴里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痛心疾首,也不知该先捡鸡腿还是先管林信。“你,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林曲眸色微闪,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扯住就要冲过去的封重,温声问道:“不负的腿脚可也伤到了?”
  林信故作娇羞地把脸埋进沈楼胸口,小声道:“没。”
  沈楹楹自始至终没抬头,这些人是不是都忘了,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姑娘!
  暖暖糯糯的鼻音钻进耳朵里,使得沈楼不自觉地放缓了脸色。云开雾散,林信立时不怕了,转头四下看:“我舅舅呢?”
  帐子里的几人顿时都不说话了,朱星离轻咳一声,掀开了挂在一侧的舆图。
  小玩意儿都带了回来,乌洛兰贺若的身体自然也带回来了,此刻正放在舆图后面的木板床上。温石兰还穿着那件带血的衣裳,面色灰败地守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比贺若更像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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