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垂目,将手中的泥人扔进火堆。
夜幕降临,拔营前行的命令始终没有传来,沈楼带着大军归营。沈楹楹垂头丧气地握着秃了毛的大箭,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出师不利,没能攻下恶阳岭。
沈楼倒是面色平静,瞧见林信在帐中等他,眼中不由得便露出笑来。
“鹿璃不足,不若等等封重。”林信帮他卸下盔甲。
“等不及了,如果不进攻,温石兰便会反打过来,”沈楼摇头,“那是什么?”
林信从熄灭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拿布巾擦了擦,递给沈楼,“你不让我去战场,闲来无事只能捏泥巴。”
沈楼接过来仔细辨认片刻,突然红了耳尖。
“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卖过糖人,怎样,捏得像吧?”林信将下巴搁到沈楼肩上,笑嘻嘻地指着那交叠在一起的两个小泥人道。
“胡闹。”沈楼把小泥人攥进掌心。
林信笑着拿眼睛乜他,突然出手将人推倒在床上,骑跨上去。
“信信……”沈楼喉结微动,战事紧张,这些时日虽夜夜同眠,却甚少做那亲密之事,经不起这般撩拨。
林信缓缓凑过去,在那温热的薄唇上轻轻啃咬,“莫慌,我就是想亲亲你。”按着沈楼不许他动,由浅及深地品尝那甘甜的唇瓣。
“信信,你怎么了?”一吻结束,沈楼摸摸林信的脸,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愧疚。你一直送我东西,小剑、鹿璃、吃穿、星湖石,我却没给过你什么正经玩意儿。”林信声音有些低哑,垂目解下脖子里的黄玉佩,将它放到沈楼胸口。
黄玉小鹿,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沈楼蹙眉。
“是啊,让我送给以后的媳妇。”林信睁着眼睛随口胡扯。
沈楼失笑,“这是寻鹿侯的玉佩。”是列侯身份的象征,哪里能是送给媳妇的。
林信不管,扯开沈楼的内衫强行将细绳挂到他脖子上,俯身将脸贴上去,隔着玉佩听沈楼的心跳:“以前没人疼我,这玉佩就是我唯一的念想,现在有你疼我,我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酌鹿朋友圈日常篇一》
沈清阙:信信把传家玉佩送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v⊙)
----英王帅虫虫: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楹楹:意思是,我要有嫂子啦~\(≧▽≦)/~
----英王帅虫虫:回复@楹楹 你的智商已欠费
----楹楹:回复@英王帅虫虫 艹,出来单挑
----朱星离今天还是个宝宝:古籍上说,故意秀恩爱的人会被爹揍@沈歧睿
第84章 无衣(六)
玉佩下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小鹿对林信有多重要, 没有人比沈楼更清楚。忍不住亲亲林信的发顶, 低声道:“我定好好待它。”
林信撑起身子,单指戳戳沈楼的胸口:“不是好好待它,是好好待我。”
“我没有好好待你吗?”沈楼扶住林信的腰肢,微微地笑。
“没有,”林信斩钉截铁地说着, 凑到沈楼耳边可怜巴巴地说, “你都不肯喂饱我。”
“嗯……”沈楼闷哼一声, 本就忍得辛苦, 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咬牙切齿地抱住林信,迅速翻了个身。
“啧,战场寻欢,元帅不怕遭人诟病?”双腿夹着沈楼的腰, 使劲往自己身上按,林信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沈楼追上去, 堵住那张不停撩拨他的嘴, “声名威望皆虚无,有你, 不要也罢。”
这话明显是对着林信那句说的,此情此景,竟意外地令人动容。林信舔舔唇,主动迎了上去。
话虽如此,林信还是顾及着沈楼的名声, 咬住自己的小臂,尽力不发出声音。汗水顺着指尖滴落,眼角也沁出泪来。实在承受不住,才会溢出几声呜咽,很快又被他努力吞下。
越是这般隐忍,越是勾人。沈楼几次都控制不住力道,直到林信小声求饶才回过神来,稍稍减缓。
帐门外首页的小亲卫,红着脸听床板的“吱呀”声,一直听到五更天。
一时贪欢的下场就是,林信次日没能起来。
沈楼亲亲他尤带红痕的眼角,给他盖好被子,便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林信从被子里冒出头,打了个哈欠,盯着沈楼步履稳健的背影瞧。禁不住感慨,这沈清阙真不愧是大庸第一人,只睡了一个时辰便精神了。
黄阁从浣星海调粮食回来了,跟东先生在舆图外面瞎分析形势。如今粮草充足,但鹿璃紧缺,恶阳岭易守难攻,而且温石兰也在。
“国公爷何苦要打到阴山以北,就守在此地,等着蛮人来和谈便是。”东涉川唉声叹气地说。
“先生忘了,蛮人手里有那鬼东西。老国公如今还在病榻上,”黄阁听到东先生不赞同沈楼的做法,立时出言解释,“咱们国公自小算无遗策,这般打过去肯定是对的。”
小亲卫带着买了一天一夜烧鸡的刃三进来,提醒高声说话的两人,“侯爷还睡着呢。”
“啊?侯爷!”黄阁吃了一惊,立马捂住嘴。
林信披着外衫走出来,倚在元帅座上懒洋洋地摆手,“无妨,你们继续。”
刃三把已经凉透了的烧鸡放到火盆上烤热,连带着一壶酒,端到林信面前。
征战辛苦,帐中的几人都许久不曾吃过这等美味了,被那焦香的味道勾得口舌生津。
林信可没有体恤下属的习惯,慢条斯理地就着温酒吃烧鸡,“本侯身子受亏,须得补补。”
“侯爷脸色是不大好,合该吃点好的。”东涉川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阁一眼就看到了林信脖子上的红痕,涨红了脸不敢说话。
帐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信吃鸡喝酒的声音,半晌才听林信重新开口:“这一仗必须打,且要打到乌洛兰贺若的王帐里去。至于因由,你们也瞧见了,我师父救老国公用了多长时间?”
“施针三日,且一直看护着……”东涉川说到一半,幡然醒悟。
压制噬灵并不容易,一旦爆发,根本不是朱星离一人能救得过来的。沈楼那番话,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世间只有一个朱星离,蛮人却有无数噬灵。不除根,早晚会毁了大庸。
林信拢了拢衣袍,缓缓喝了口酒,实在困乏得紧,懒得多言。将一整只烧鸡吃了个精光,咂咂嘴,转身又去舆图后面睡了。
“报——蛮人伏兵众多,先锋军被困,元帅令中路军前去支援!”
“末将领命!”
帐子外面响起紧张的通报声,大军出动,浩浩荡荡前去营救。林信趴在枕头上,深深吸了口气。
沈楼被困在恶阳岭中,巨木、滚石不停地自山上下落。修士兵走在两侧,用灵力劈开巨木、炸掉滚石,护着中间的凡人兵。
原本惊恐不已的凡人兵安定下来,随着沈楼的命令变换阵型,以冲轭阵交错前行,减少伤亡。沈楼用兵,从不会将凡人当填炉的柴火。修士兵固然好用,然数量太少,最后还是要靠凡人兵来决胜负。
情况尚算不得糟糕,只是鹿璃的消耗又加快了几分。
中路军的驰援很快到位,与蛮人战成一团。沈楼策马立在高处,蹙眉看着蜂拥而至的蛮人,却不见温石兰的踪迹。
大营外,众人皆看不到的土坡背面。林信穿着一身宝蓝色广袖长袍,腰间挂着一刀一剑,眸色平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温石兰。
“可汗命我带你去见他。”温石兰面色阴沉,湛蓝的眸子像是被泥水洗过,透着浑浊的复杂。
“那便有劳了。”林信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温石兰扔给他一根布条,示意他将眼睛蒙上。王帐的位置,不能被大庸的人知晓。
北漠有个说法,“乌洛兰的金帐子,天神的眼珠子”,轻易是找不到的。上次沈楼出使北域见乌洛兰贺若,是在阴山以南的行宫,并不是真正的王帐所在。
林信听话地将眼睛蒙住,任由温石兰抓住他,跃上斩狼刀拔地而起。风在耳边呼啸不止,林信垂目,从鼻梁架起的缝隙里看着地面。温石兰带着他远远绕开战场,一直往东去,再折向北。
这蒙眼睛的手法是小时候跟师父玩摸瞎学的。每次轮到朱星离蒙眼睛,他总能很快抓到徒弟,靠的就是这不讲究的绑法。
“温石兰,你上回说不想看见我,是为何?”林信丝毫没有即将步入龙潭虎穴的紧张,还兴致勃勃地跟温石兰聊天。
“你自己找死。”温石兰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林信煞有介事地点头,仿佛是听懂了,又借着问:“可汗是更信你,还是更信那个大巫?”
温石兰周身的肌肉,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突然捏住了林信的喉咙:“小崽子,别打歪主意!”
林信出手如电,迅速弹向温石兰的脉腕,以灵力击之,轻松将温石兰的手拨开:“再动我一下,剁了你的爪子!”
两人一路较劲,磕磕绊绊地终于到了王帐。
林信扯开眼前的布条,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北漠人习惯住在帐子里,乃是便于放马牧羊随时搬家。作为大漠的可汗,乌洛兰贺若完全不必要住帐子,但他偏就还住在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