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着满地金黄梧桐叶,好一派飒飒秋意图。
“今儿是?”
“今儿可是重阳节啊爷,”那车夫乐了,经风一吹,声儿鼓鼓囊囊,听不到明晰,“您去那儿可不得买点花不是。”
捧着那团璨金的菊,梁季玄阖着眼想事情。昨个一天,发生了诸多情况,件件诡异而离奇。这些个事情前后矛盾,零七碎八,隐约好似有关联,细想又串连不上,他觉不对,他隐约发现他似乎遗忘了些很是关键的问题。
“爷,桂酒到了!”车夫停了步。
这声招呼仿若一响炸雷,噈地震了梁季玄一哆嗦。
“是我同你说的来这儿吗!?”梁季玄一把拉住满头大汗的车夫,眼神儿戾得骇人。
“哈?”车夫一脸莫名其妙,他愣住了。这位爷看着文弱手劲倒是挺大,手心还挺凉,隔着层布生冻得他一哆嗦,“没啊,是刚那位爷说的啊。他让我务必把您送到巷口,还特地交代我得看着您进去了再走的呢。”车夫人实在,他一问,便倒豆子样,通通抖落出来了。
梁季玄脱了力,他重重倒回了靠椅上。
他终于想通了,从昨个夜里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诡异感是什么了。
顾华天不该知道桂酒胡同的,他更不该知道小安。
他不应该能知道的,除非... ...
... ...除非昨个那梦,根本不是梦。
下午在顾家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他还弄不清楚。但傍晚时分,他应该的确曾醒过一次,出门的时候,也确实正巧遇到了从巷口进来的小安和小沙弥。他和顾华天同他俩一路进了西郊平巷子尾,见到了那幢同桂酒胡同一模一样的宅子。
然后,他同他们三个分开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梁季玄此时此刻不想纠结于他独处时,见到的那段关于哥哥的时光回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现下只想知道,顾华天在那个时候到底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是不能告诉他的?
梁季玄一阵气闷。
“爷... ...”车夫喏喏着,“地儿到了,您下吗?”
“... ...你把我拉回去,”梁季玄郁了声,“不,”他顿了一下,“兴安报社知道吗?先去趟那里。”
“这,这不大好吧,”车夫踌躇着,不大情愿的模样,“我收人钱啦,说好了要看您进去,那就得送您到里头才是。现下又把您拉回去,那可不是言而无信啦?”
“没人会知道的,”梁季玄苦笑了一下,说不出是笑这车夫,还是在笑自己,“你不言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今个的桂酒胡同,出奇热闹。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来了数批客人询问这车走不走了。梁季玄不肯下,车夫也走不了,请走了数单生意,车夫只得咬咬牙应下了,“成吧爷,那我就送您这一程了。”
车,稳稳当当回了程。
来往行人匆匆,怀里皆抱着捧菊。璨金、浓白、暗紫,扎得梁季玄眼睛生疼,他兀自阖了眼睛。
他真是累极了。
“梁哥,你怎么又来了?”是梁季玄的运气,昨个他撞见的那姑娘,今儿恰好当班,她看着有些不快,“说来,昨个你怎么突然走了啊,我寻了你半天!”
“啊,抱歉哈,昨个... ...突然遇上些事情,”他含糊着,“我今儿来,是想同你要那报纸的。”
“哎,也是奇怪了,怎么一张旧报纸近个这么抢手啊,”小姑娘嘀咕着,“梁哥啊,不好意思啦。九月一号的这报啊,今个一早被人一并收走了,我们这儿啊,也是一张也没啦。”
“收走了?”梁季玄愣在了原地。
“是的啊,”小姑娘点了点头,“今儿一早的时候了,囤货通通被买走了,我们也是奇怪得不行。”
“那... ...你们知道是谁买走的吗?”心中隐隐浮现了个答案,但梁季玄仍不死心。
“嗨,这事儿我们哪能知道啊,”小姑娘笑了下,她突地顿住了,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梁季玄,“哎梁哥... ...您啊,近来是不是没休息好,这脸色看着可不大好。这世事无常,您也别太难过了。”
“哎是,是... ...”他喏喏应着,心思是一早飘走,飞老远了。这九月一日的报纸被买走,虽说在他的意料之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梁季玄心中的答案被再次应证,顾华天,定是有事情瞒着他。梁季玄匆匆同兴安报社的小姑娘告了辞,现下他急着去确认一件事情。
门外,车夫正等着他,车座上的那捧子金菊璨璨生辉。
“走,”梁季玄一步踏上了人力车,他言语坚定,“上西郊平去。”
梁季玄现下,只想去西郊平,亲眼去那巷尾看看。看那是否有个宅子,门口是否挂着十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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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肆叁.实非实(下)
“... ...爷,”车夫小心唤他,“爷,咱到了。”
梁季玄呆坐在人力车上,阖着眸子,不愿去想,不敢去想。这一路,着实行得太快了些,快得好似一瞬,快得让他没能做好准备。
不同于夜里,白日的西郊平很是热闹,熙熙攘攘,来往人潮不绝。站在巷口,梁季玄却是止不住的心头发凉。母亲,哥哥,顾华天... ...人人藏着秘密,掩着他,瞒着他,逼得他快发了疯。
谁可信,又能信多少,梁季玄不禁苦笑,现下,他也不知道了。
凭着模糊记忆,梁季玄往巷子深处走。愈往里,人愈少,他四处打量着,压榨着那本就零星破碎的记忆,寻那些微的相似处。处处相同,又好像处处不同,梁季玄思绪复杂,他悬掉着一颗心,愈往巷尾,跳得愈厉害。
‘咚!’ ‘咚!’ ‘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咯噔’一声,梁季玄顿住了脚步,路,到头了。
宅子兀自立于巷尾,门朱红,淋浇了浓血样刺眼。梁季玄抬头,他眼前的,是漫天漫地的红,十盏艳红灯笼无风自起。滞在原地,恍惚间,梁季玄看到一黑一白两只猫儿立在墙头,他们眸子冰兰,生瞪着他。火红舌尖吐出,嘲讽般地舔了舔利利尖牙。
他们毫不眷恋,甩了甩尾巴,径直转身跳进了宅子里。
不过一瞬便不见了,梁季玄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他隐约觉着这两只猫儿是桂酒胡同里他见过的那两只。桂酒胡同里,凶狠的、总在夜里出现的、最后消失无踪的两只猫。梁季玄着魔般地往前踏了几步,那门紧合,却隐约余出条窄缝。他趴了上去,借着那丁点缝隙,梁季玄往里头张望。缝隙狭窄,他的目光所及也极窄,只能看到正对着大门的,是那棵熟悉的桂花树。风凛凛吹过,坠下稀疏桂花雨,那点子米白坠在地上,砸在桌上,滚在石桌上摊开的报纸上。
他看到报纸上的桂花忽地骨碌碌地往前滚,那报纸凭空翻了页。石桌前本是空无一人,梁季玄却隐约看到梁季青坐在石凳上,他仍披着那苍青外褂,皱着眉低头看报纸。风盈盈吹过,坠下的桂花落了他满头,些许坠在报纸上,遮了字痕,顾不得头上的,他吹了口气,把报纸上落的那花给吹散了。
梁季玄揉了揉眼睛,眼前却又只剩了那树,那桌,那摊开的报纸。没有那所谓的两只猫,更没有梁季青。
连连退后好几步,梁季玄心头憋足了气。他往圣约旦大学去,他要找顾华天问个清楚。
梁季玄头脑一热,直冲到了圣约旦大学门口,他却犹豫了。问什么,怎么问,他伫了步。圣约旦大学响起了下课铃,梁季玄远远看到往校门口走的顾华天,他下意识躲到了拐角。顾华天面上凝重,转身上了辆人力车,他别居就在西郊平巷口,自是没必要坐车的。他这是要去哪里?
梁季玄正眉头紧锁低头思忖着,却忽地被一声呼唤打断了。
“梁... ...梁哥?”来的,是齐茹秋,她瑟缩着站在他身后,试探性地开了口。
“啊?”梁季玄生骇了一惊,他连忙转头,“是齐姑娘啊。”
不同于那日见着的尖锐疯狂,齐茹秋攥着手低头站在他身后。她个儿不高,短发齐耳,五官浅淡,看着倒是白净秀气。她抱着书,噗哒噗哒直掉那金豆豆,听到梁季玄唤她齐姑娘,这泪豆子掉得更凶了,直往下砸。
梁季玄慌了神,他向来笨嘴拙舌,此下更是手忙脚乱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恰是下学人潮高峰,过往行人纷纷伫步旁观,议论纷纷,梁季玄闹了个大红脸,是更说不出话来了。
看梁季玄呆愣在原地,齐茹秋面上落寞。她是个体己的姑娘,虽仍抽噎着,却是主动先开口解了围,“我们去边上说吧。”梁季玄如蒙大赦,忙连连点头。
“哥... ...”刚到角落,齐茹秋一开口,那泪珠子又咕噜着往下滚,她嗫喏着,一张白净小脸是早就哭花了。
透过他的脸,齐茹秋看到的是梁季青,梁季玄知道的。
“哎... ...”梁季玄心软了,明知这姑娘可能是推哥哥下水的元凶,他还是心软了,掏出手帕给她擦那泪珠子,他柔了声,“别哭啦,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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