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陶丘放置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这样,就能密不透风地把他拥在自己里怀里。
虽然陶丘现在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依然在他耳边柔和地唤他的名字,“陶丘。”
但陶丘已没有任何的反应,纵然他此刻依然无比温顺地倚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陶丘。”他又叫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顾言听到了自己的哭声。
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续的抽泣,接着便泣不成声。
他设想过无数个他与陶丘的未来,却独独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绝望。
或许在这样绝望的,没有出路的境地,遗忘反而是种幸福。
但即使如此,顾言不愿意遗忘。他的记忆不仅属于自己,现在还属于陶丘。如果没有记忆,他将不再是自己。陶丘也不将是陶丘。
他去亲吻他的嘴唇,纵然陶丘的眼神空洞,表情迷惘,但他的嘴唇依然是软柔的。
他低垂着眼睛的样子,那排密密的睫毛。也是他熟悉,而且喜爱的。
顾言又去吻他的睫毛。
这却是绝望交叠着绝望,心痛交叠着心痛。
有那么一会儿,他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于他并不陌生。他像是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经历过。
同样的无始无尽,同样的无终无结。只是那时候明明只是一个人,却有的只是淡漠,与无关痛痒。
而这次,却是如此的绝望与无助,如此的痛彻心扉。
或许,一直留在那个地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或许,就那样一直地分裂下去,就不会有这样的绝望了。
顾言的亲吻渐渐地加重了力量,他把陶丘放倒在了地上。
趁他还没有彻底丧失意识前,要了他。
再不抓紧时间,又要像上次一样,错失良机了。
渐渐的,他的意识有些混乱,记忆也有些交叠,但要了陶丘这个念头却是清晰而肯定的。
混乱的时空,交织的时间线,顾言除去陶丘的衣衫。
他的动作急切而用力以至于手在微微的颤抖,而陶丘却依然是听话的。
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太操之过急,弄痛了陶丘,但陶丘也只是低低地喘息着,皱着眉头,听凭他的摆步。
这个人,明明是要好好守护的……
顾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不知何时,他的肩膀有些疼痛,一开始呼呼作响,似乎有风从他的腋下穿过。渐渐的,这风便成了风暴,产生了强大的气流。
一对巨大的翅膀,如垂天之云般,摇曳在他的肩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顾言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一些前尘往事如江河倒灌一样,把他塞得满满当当。
他还残留着一脸泪水,却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时隔几千年,他记起了自己是谁。事实上,他也曾在陶丘的那本《化兽图谱》上看到过自己的名字。
一种叫“巨虚”的上古神兽。由于能操纵时间,它的寿命几乎与天地同寿。
它的体态变幻多端,在水为龙,在天为云,化而为鸟,又名为鹏。
因为活得久,气血与五行与人类豪无二至,所有的巨虚都能修到人形模样,混迹于人类社会。
这是一种只属于传说中的神兽。
但因为这种神兽的身体具有操控时间这种诡异而强大的能力,被列为头号邪兽,为化兽师猎捕的头号化兽。
但化兽师对巨虚的围猎,并不是表面意义上的美好,归根到底是因为这种化兽的身体特质,如果能用五行针把它禁锢在身体里,便能寿与天齐,不老不死。
所以,巨虚作为人类追求长生的终极手段,一直被列为捕获的头号对象。
顾言记起自己其实活了很久,在地球还不是由人类主宰的时候,他就在各个时间里徜徉。一直又过了很长时间,在一次由几十个化兽师组成的围猎中,他为了不被化兽师所捕获,便自我摧毁了自己的气血。
气血四分五裂,在各个时空中游荡。其中一大部分留在了人间,进入母体,随人世轮回,在几世的轮回中,他的记忆变得漶漫。
而另一部分气血,则游荡在罅隙空间,各个空间的犄角旮旯。他在里面游荡了不知多少岁月,一直无法出去。
但这于他,也并无多少遗憾。
所有的时空中,并没有哪个地方值得他去争取与留恋。
直到陶丘与蜮的一役中,由于蜮与貘的相互作用,陶丘跌落了那个狭窄的空间,他的那部分残余的气血与意识,第一次与陶丘结识,因为对陶丘的留恋,便附着陶丘,与他一起返回,并终于与顾言的身体合二为一。
因为对这具身体的不适应,这部分的气血与记忆被顾言的身体所抑制,暂时处于蛰伏状况。
现在,由于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如海啸山崩般,终于勃发了出来。
顾言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咳了几声,渐渐地平息下来。
他静静地凝视着陶丘。
肩膀上振荡的翅膀,一直鼓动着,呼呼作响。
陶丘依然无知无意地与他对视。
并没有因为他身体的异状,而有丝毫的异动。
只是那双原本毫无情绪的眼睛,因为片刻前与他的激情而水气氤氲,配着他绯红的皮肤,像是有了情绪般,份外的动人。
而他依然微张着嘴,胸膛不停地起伏,是一个对他接受的姿态。
顾言给陶丘拉好衣服,又俯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脸、脖颈、胸膛……
他的身体渐渐地发生了变化,有雪白的毛发生了起来,他的四肢落在地上,像是溅起飞雪般,发出轻脆的得得声。最后,他的舌头舔在他的脸上。
他在陶丘的身边跪卧了下来,已是一只天马的完整形态。
他把陶丘驮在了背上,一展双翅,摇扶直上。
蟪蛄的时间解药,原本就是巨虚的时间操控。现在密布的黑乎乎的如蛛丝般纵横的洞穴,现在清晰如自己的血管一样呈现在顾言的眼前。
透明,薄弱。
那些血管又像是河流,每一处的来源,每一处的走向,直至终点,在他的眼里都是清晰可辩的。
他双翅一振,带着陶丘冲了出去。
两人滚落在街道上。大概已是凌晨三、四点。白天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商业街是空荡荡的样子。
在滚落进来的这一刻,顾言已恢复了人的形态。两人从地上坐了起来。顾言左右看了看,他们所处的街道,离自己的公寓并不远。几条道路的距离。
几千年没用过这种时间操控术,回来的地点居然出现了偏差。
陶丘在看顾言。他的样子倒是很正常,只是赤身裸体,双腿叉开坐在地上的样子,十分惊悚。
陶丘几乎下意识地脱了自己的外套,围在顾言的腰上。
但陶丘做完了这个动作,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是刹那间,像是发生了几亿劫的事情。
顾言只是坐在地上,瞅着他。似乎在等陶丘说什么,或是有什么表示。
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一把把他拉到怀里,咬舔着他嘴唇。
他与化兽师之间的恩怨,现在,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陶丘现在的工作,与几千年前那群私利的化兽师有着天壤之外,但他的身份依然是不变的。
与他是矛盾的对立面。
对此,顾言是不管不顾的。
陶丘在此之前是他的,在此之后,依然不会改变。
如果说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两者的关系中,在以前,顾言大多会让陶丘作选择,而现在,他则更倾向于直接索取。
几千年的时空徘徊中,只有这个人让他产生了归宿感。
他要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一起走向永生。
但陶丘是拒绝的。两人这么个样子,又在大街上,公众场所,纵然没有行人,但摄相头大概还是一两个的。他可不希望,在明天在社会新闻中,自己与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拥吻街头的影像,被大家当成饭后的谈资。
“怎么?”顾言把他摁在怀里,轻声问。
为什么还会问出来,陶丘忍了一会儿,才说“……大街上。”
“好的。想在哪儿做,你说了算。”顾言低笑。
陶丘脑子有点乱。
第二次,顾言准确地降落在自己家的卧室里。
在滚落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开始恢复人形,只有一对翅膀,充斥了整间卧室,在他肩头轻轻地振动,掀起一股一股气流。
于是逼仄的空间,便有了海阔天空的时空感。
卧室依然是他们走的时候的模样,幽幽暗暗的,只开了一盏夜灯。
被子半垂在地上,是将落未落的样子,床头柜上搁着翻得凌乱的百兽图谱,与还未收拾的五行针。
貘蹲在床头,蜷着身体看着陶丘。它在陶丘的身体里,吸足了气血与养份,已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
它一下子跃了下来,蜷缩在陶丘的脚边。
陶丘摸了一把它柔顺的皮毛,在时间隧道的那段漫长的体验,像是一刹那的梦境。
而片刻前,顾言为了救自己,不惜犯险,打算把蟪蛄的时间过度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