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生烟付过钱,把顾莫之抱下来,将请帖递过去。
总管接过,仔细看了看虞生烟,招手让一仆人附耳而来,仆人听后快步离去,过了一会,季昌来了,对他勉强笑道,你来了,“来,进来吧。”
太守府真的不是一般大,虞生烟跟着他来到后院。后院占地五亩,四周种了一圈竹子,竹子下面是一丛丛菊花苗子,旁边一棵棵令时花木,即使未开花,单凭那蜿蜒过修长笔直的枝干就足以让人喟叹了。
八棵大桂树零零散散布局在院中,桂树枝干缠了一根又一根红线,红线连成圈,每隔一棵桂树的红线上面系着一盏大红纸灯笼。
树下一群妇人在嚼碎嘴,身边跟着身姿或窈窕或肥壮,容貌或好看或不好看的闺中小姐。
中间一妇人见了季昌,欣喜地走过来,“昌儿,你去哪了,怎么半天不见你人影呀。”
少女们纷纷看过来,虞生烟算是明白了,贤兄这是要相亲呐!
相亲就意味着要娶妻,娶妻可是人生大事,娶个知书达理,会相夫教子又旺夫的妻,乃是喜事。想着贤兄这般年纪,似乎也该娶妻了。不过这跟自己有何关系莫非贤兄是想让自己帮忙看着些?
他装作不知,问季昌,“敢问这是......”
季昌苦笑,“想必贤弟也想到了,我娘让我相亲。”
季夫人已经喜气洋洋走过来了,问虞生烟,“你是虞生烟。”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夫人。”虞生烟恭恭敬敬地答道,恭恭敬敬把礼物奉上,“小小劣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礼物是个玉雕,虞生烟卖玉需要包装,他包装的也好看。
季夫人并没有拆开,先请虞生烟过去,季昌牵着顾莫之先去吃点心。
季夫人说“我听说过你,我生辰时,昌儿送我的礼物就是在你这里买的,昌儿说你店里的玉很好看,说你长得也好看......”虞生烟看了一眼季昌,尴尬地笑笑。
她压低声量,“还有啊,谢谢你了......”
虞生烟知道她所指何事,笑道,“无碍,士为知己者死,有幸得季兄赏识,是在下三生有幸。”
“那个孩子是谁的,看着挺贵气......”
“您知道的。”
季夫人也不掖着了,带他来到被众妇人包围的季昌身边,指着笑骂,“这小子不孝,别人家的公子早早成了家,到你这个年龄早已妻儿圆满,就你,还让爹娘操心......”
其他妇人立马迎合,“夫人说的哪里话?令郎争气呀,哪像我家小子,有了妻儿还逛青楼......”
虞生烟悄悄躲在季昌后面坐着,季昌也是无奈脸,还是顾莫之懂事,给虞生烟一颗大黄梨。
虞生烟接过来,想着就这么吃太有辱斯文了,怕还会丢了季昌名声,便把黄梨又放回果盘。
顾莫之瘪着小嘴不高兴冷哼一声,不理虞生烟了。
客气话说完了,该谈正事了,几个妇人纷纷把自己笑得含羞带俏的女儿拉过来,“来来来,你们认识认识啊......郎才女貌,都是黄花大闺女!”
虞生烟有点想扭头,就算涂脂抹粉也看得出来这些姑娘是十年前的黄花大闺女吧?要不然怎么会被拉来这里相亲?季昌好歹是太守出身,状元学历,风流才子的好名声,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听说他过几天还要正式任职宰相......这么好条件,别说十六岁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就是六岁的小姑奶奶也行啊,他娘怎么成天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女孩子总是害羞的,纷纷扭过脸不敢看他。
她们不敢看,季昌也假装看不见她们,自顾自跟虞生烟谈笑,把盘子里的点心扳碎了喂给顾莫之。于是他娘跟其他妇人说,“看,这么大年纪了,还害羞......”
季昌:“......”
虞生烟扫视了一圈,天快要暗下去了,可是空荡荡的草地还是只有几个光线不算可观的大灯笼,虞生烟悄悄问季昌,“不是说赏昙花吗?花在哪里?”
季昌帮他问,“怎么,娘,咱家的昙花呢?”
季夫人假装怒骂,“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这,你就知道花!”
“这不是想让姑娘们见识见识嘛。”季昌面不改色。
季夫人满意了,让总管派下人把花搬过来。
昙花虽然空灵好看,但花枝粗大,叶脉修长带齿,下人们搬得很是费劲,好几个脸上还有刮痕。顾莫之凑在虞生烟耳边说,“昙花好丑啊,不赏了,咱们走吧。
花骨朵又长又下垂,像是老太婆的脖子,的确不怎么好看。
虞生烟神秘兮兮,“这可不行啊殿下,你等着吧,会有惊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不是我不更,是我手机被偷了,文全在手机里
第29章 关于花
月色似水,幽静皎洁.就像少女洁白动人的脖颈。
虞生烟赏过很多次月亮,多数身边坐着季昌。月色太像玉了,明净幽亮,又好像比玉多了些什么。季昌跟他说,多的是哀愁,是思念。
因为月亮最容易引起游子的共鸣,游子最知离家之苦,与父母与妻儿与友人相隔千里万里,一切都是陌生的,唯有头顶上的一环银轮不变。
季昌听他说自己是外乡之人,心中不免有所怜惜,才大半夜地跑过来陪他。其实不必这样,他本是无父无母无家之人,一生自在无所拘束,哪来离家之苦一说。
下人把花,把清酒点心什么的摆得差不多了,顾莫之也吃饱了。季夫人虽然猜得他身份,却耐不住作为一个女人对孩子本能的喜爱,跟一群夫人使劲往他嘴里塞吃的,姑娘们矜持羞涩,坐自己娘亲身边偷偷看季昌,不敢靠近。虞生烟和季昌心远地自偏,也未受打扰。
下人们提着最后一大篮子不知什么东西放在季昌桌前就走了,季昌面不改色从几个姑娘身边穿过,在季夫人那里取了个盘子回来,扯开盖在篮子上的缎布,把篮子里的东西抓出来将盘子装满后,又将缎布盖好,把篮子送到季夫人桌上。顾莫之不懂礼貌,一下子把缎布掀开,“咦?”
虞生烟这才往盘子里看,盘子里装的是大板栗,颜色虽黑,但是边缘尚浅,应该是搁置过一段时间才煮熟的嫩栗子。
季夫人已经念叨开了,“我说呢,此时尚早,还未到板栗成熟的时候,你就摘了,摘了就算了,嫩板栗应该生吃,又甜又脆,老板栗才该煮熟,你若有点耐心再等十天半个月,娘给你用板栗炖母鸡......”她一边念叨,手上还一边给顾莫之剥板栗。“来来来,尝尝看,也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早熟板栗,怪香的......”
季昌全当没听见,剥了个板栗给虞生烟。虞生烟接过放入嘴里,板栗肉有股说不出的清甜,味道还是可以的,他压低声音问,“都城地势相对平坦,并不产板栗,不知贤兄是从哪得来的”
季昌笑笑,也小声说,“这种好东西,当然是王上赏的。”
“哦”
“你可知淮山县”
虞生烟不知。
“淮山县位于西方偏北,多山丘,风光还不错,又易于种植这些东西,只是今年有旱意,收成略减。虽新王上位,免收赋税,不过庆祝的贺礼还是要备一些,他们县令为人勤廉,就叫百姓挑几筐大板栗以似贺礼。”
“那县令也太耿直了些,也不怕触怒龙颜。”虞生烟摇摇头。
“不是听说咱们皇上还是个小孩子嘛,”季昌摇摇头,“可惜啊,天气炎热,路途还有点远,白嫩嫩的板栗硬是给闷黑了。”
虞生烟捏了一个板栗在手中,不知怎么的,板栗壳子滑滑的,他舔了舔,舌尖有浓郁的甜味,他心中了然,笑道,“然后呢?”
“然后我给他们出来个主意,把板栗用蜜煮一煮,再抹上一层油,光亮亮甜蜜蜜的,多好,油和蜜都是我给的呢......”
虞生烟捂着嘴要笑喷,“你这个奸臣,怕不是一开始就相中王上的板栗吧,你明明知道的,王上不喜甜食。”
“所以才带回来给你们尝尝呀,”季昌眯着眼睛说,“谁让我是重臣呢?等板栗正真熟了,我再给殿下送些过去。对了,明天早上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些回去,九殿下好像还是挺喜欢的......”
他话还没说完,终于吃撑了的顾莫之典着小肚子回来了,看到虞生烟手中刚剥好的板栗,张开小嘴等投喂。虞生烟把板栗肉塞他嘴里,将他揽入怀中,“殿下少吃些,板栗容易胀气,吃多了容易......”斯文人面前说这话有辱斯文,虞生烟支开话题,“殿下别犯懒了,再等一会儿就要开花了,别错过了。”
月上半梢,清辉散开淡烟层层,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耳边只有远处的蝉鸣声。
月色下的昙花渐渐展开如皓月般洁白修长花瓣。昙花无疑是美的,不想牡丹富贵,不像菊花坚贞,比白玉兰多几分玉雕般的空灵,又比荷花添了几分妖媚。
月下美人,月色下寂寞的美人。
只是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赏的可不只是花。
“王家小女想请公子共饮一杯。”翻袖长裙的桃衣姑娘首先端着一杯清酒过来。
重头戏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