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的,生意人精明。”房东的态度明显的见好,“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和营业执照么?这点还请你理解,我们租房子的就希望租客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以免大家不必要的麻烦。”
凌远下意识看向顾长山,对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钱包,拉开拉链将身份证递了过去。
“营业执照我让店员拍个照传过来吧,这东西我总不能随身带着。”
房东看着他的身份证满意的点点头,片刻后尖牙又把营业执照传了过来,房东看完,彻底的放了心:“一会我们签个协议,这样你什么时候搬进来房租就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凌远觉得自己上一刻还在担心顾长山拿不出身份证,下一刻这两人就干脆利落的签好了租房协议,整个过程快的仿佛是上街买了一棵大白菜,买卖双方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愉快的成交了。房东拿着协议喜滋滋的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顾长山交的一整年的房租。
凌远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却又觉得非常高兴。自从发现异样后,在他心里一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顾长山忽然就多了一丝烟火气,虽然他身边有尖牙,有黑猫,能三两下搞定巨型蜘蛛,弄不好还能让人间歇性失忆,但顾长山和他一样到哪里钱包里都要带着身份证,被人盘问的时候,就要把身份证拿出来自证清白——尽管这身份证的来路很可能也不清白。
凌远居然从这种再普通不过的世俗中悟出点幽默来,不禁噗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
“……那个以后就一起住了,可以蹭你的车上下班,不用再挤地铁。”凌远将话题岔开,“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这个啊,你跟我来。”顾长山抬脚往外走。
凌远跟在后面出了门,顾长山的车就停在楼下绿化带旁边的空车位上,他将后备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两个行李箱:“我都带了房租怎么可能不带行礼?”他看着凌远呆若木鸡的脸笑起来,“不过我没有洗漱用品,可能要用你的。”
凌远跟在顾长山后面偷偷捏了一把自己,疼痛感让他不由得裂开了嘴。
他十几岁起认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处于青春期末期的他连反抗都没有便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接受了事实,还曾经上网寻找过同类,但接触下来,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人凌远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喜欢”,这种喜欢甚至可能只是基于同类间的认同,并非真正的心动。
久而久之当年轻人们挥洒着青春时,凌远却仿佛提早进入了老年生活,心如止水的按部就班,生活几乎没有一丝涟漪。他总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孤独终老之所以选择在毕业后选择留在江南,也不过是怕回到老家后父母终有一天会让他去相亲。
他拎着顾长山的一个箱子,两人前后走在楼梯上,凌远面色如常,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正心跳如鼓。原来不是不会动心,只是没有碰到该动心的人。
同居的第一个晚上都在帮顾长山收拾东西,又补了点生活用品便入了夜。夜里又是那个梦,尖牙欢快的从竹林里跑出来,远远便叫道:“远哥哥,远哥哥!”凌远听见了蹲下,准确的接住那个飞过来的女孩抱了个满怀。
“远哥哥,你可算出关了,我可想死你了!”尖牙的容貌在凌远看来虽然仍不甚清晰,不过眉眼的位置已经依稀可见,再不是前两次看人那样鼻子眼睛糊成一片高密度马赛克模样了。
“你在长山这里没有给他捣乱吧?”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凌远觉得自己心头一松,仿佛是因为猜测成了真又似乎是只要有那个名字就有了底气。
尖牙一个劲的摇头:“没有没有,我没给长山叔叔添麻烦。”
“叔叔……”
“这么老,肯定是叔叔啊。”
“死活不肯改口。”顾长山的声音传来,“平白无故长了她一辈,看来过年还得给她包个红包。”
凌远已经完全接受了在梦中与公鸭嗓合为一体的事实,他听见自己说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我下回教训她。”
“总听见你这么说,你能宠她一辈子么?”
凌远一时接不上话,心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他低头对尖牙说道:“你自己玩会去,我和长山有话说。”
尖牙还想粘在凌远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只当没听见。凌远抬手一指,竹林里飞来了一群颜色各异的鸟。尖牙立刻将她号称想了许久的凌远丢到了脑后,欢快的尖叫一声冲进了竹林里。
等没心没肺的尖牙跑远了,凌远才说道:“她恐怕得在你这里多待一阵子。”
“怎么了?”
俩人在小径上慢慢的往前走,一边留意着在竹林里上蹿下跳追着鸟群的尖牙。
“我来之前,听见师兄弟们说,找到了引灵樽的下落。”
“引灵樽”三个字如核弹般在凌远的闹钟轰然炸开,直炸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晃荡。
“什么?”顾长山的声音是难得的不加掩饰的惊讶。
“那东西如果真的被找到了,你知道的,对于尖牙恐怕就是一场浩劫。”
凌远对于梦里的事,过了这么久才算理出个头绪来。然而引灵樽仿佛是个特殊的机关,一经触动就开了闸,大量的模糊画面从他大脑中某个隐秘点呼啸而出。
那些一闪而过无法抓住的画面让他脚底一晃,这眩晕显然只属于他,顾长山和另一个“他”的对话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顾长山用一种前所未见的严厉语气警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光凭你一个人根本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况且引灵樽说来是件圣物,却谁也没见过,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凌远模糊的听见自己说,“我就是想护着尖牙而已。别的妖我不知道,但她是我一手养大的,说穿了不过是条会化形的蛟龙,难道她生而为妖便是原罪,活该被丢到炼丹炉里?”
顾长山叹了口气:“有丹药加持能帮助修行,自然会有人动这些脑子。我会替你看着她,可你一定要看着自己。”
“你千万记得,你要是出了事,尖牙就没有了依靠。”
“我知道,我还等着看她成龙的那一天。”
凌远说完这话,心口却猛的一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指责他,为何不恪守承诺!那声音太过悲痛,下意识想要逃避的凌远从梦中醒过来,内疚的情绪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呆望着天花板,半天都没有动作。脚步声从他房门前走过,随即洗手间里传来了水声。独居了有一阵子的凌远茫然的看向紧闭的房门,立刻意识到那人应该是顾长山。想见到顾长山的欲望忽然不可抑制,他从床上跳下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飞快的开了门。
听见动静的顾长山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一手杯子一手牙刷,嘴角还有一点溢出来的牙膏沫:“早啊。”
梦里不慎清晰的画面变得清明起来,他莫名知道这人等了他千年,知道这人为他过的苦心孤诣的每一个夜晚,知道曾经他撕心裂肺的叫过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顾长山穿着白色的背心,脖子上的红线露了出来,尽管不能亲眼看到,但凌远清楚的知道被衣服遮住挂在顾长山胸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眼睛里泛起的酸气压下去:“嗨,早。”
作者有话要说:
登陆花了二十多分钟,问过人家都没有问题……痛哭~
九月份有考试,所以要开始复习,会尽量坚持日更,尽量保证数字……
文名暂不改啦,要控制自己朝三暮四的习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顾长山用的牙刷是凌远当初买的家庭装里的,泡在水盆里的毛巾是凌远买牙刷时一起在超市顺手拿的,就连他洗澡用的沐浴露也是凌远的,此刻两人在一起光从气味上应该是不分彼此的。
这个发现无比美好,凌远笑了起来:“刚我听见声音,下意识以为进贼了。”
顾长山转头把嘴里的牙膏沫吐了:“下回要记得,有我在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出什么事都别急。”他撇了眼凌远光着的脚,“幸好是夏天。”没一会顾长山洗漱干净出来:“等你洗漱完我们就出去吃早饭。”
凌远和顾长山同时侧身将空间让给彼此,两人相错而过时凌远不意外的闻到了和自己身上一样的薄荷沐浴露味道。他走进卫生间里,发现自己的刷牙杯里居然已经倒好了水,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就放在一边。凌远抑制不住的笑了出来:“这是把我当儿子了么?”
等他换完衣服,顾长山早已在坐在凳子上等了他一会。凌远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顾长山大大咧咧坐在小餐椅上,明目张胆的看着盯着他房门。
凌远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发毛:“不好意思,我慢了点。”
顾长山看着凌远向自己,心情简直不能更好:“这点时间对我来说完全不慢,再说我多久都可以等。”
凌远鼻头有点红:“不会的,不会再让你久等的。”
顾长山听出点弦外之音来,又不很确定。等他再想仔细研究时,凌远已经红着脸先他一步去换鞋:“快走吧,晚了饭团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