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雪在扶槐身边有段时日,岂会不知她的性子,诸宜宫的宫主怎么会管别人想什么。
扶槐没住在栖鹤局,买了一座闹中取静的院子,离了两条街的路程。夕阳金辉,照得黑瓦白墙也镀了金似的。
扶槐见了李昭雪搁下酒杯:“坐。”
李昭雪道:“不必了,说几句就走。”
扶槐狭长的凤眼一挑,屋里猝然冷了三分。
李昭雪双目与她对视:“扶槐宫主,一年之期已满,我非你佳侣,何苦纠缠羁绊,不若各得自由。”
扶槐手一抛,酒杯恍铛一声跌落,滴溜溜滚到李昭雪脚下。李昭雪见她俏脸生寒,已是气急,乃是从未见过的神色,忽地生出不忍之意。
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是我失言,你莫要生气。”说完但觉不妥,又说:“当初骗我父亲签下契约的是你手下人,我在诸宜宫一年也不曾偷奸耍滑。你是世间少有的女中豪杰巾帼丈夫,财富倾城,容貌绝世,气度可比东海之广。”
“啪、啪、啪......”
扶槐轻笑一声,抬手鼓掌:“难为你了,竟能说出这么一大段阿谀奉承的话。”
李昭雪本就说的艰难无比,此刻被她揭破顿时双颊羞红。
扶槐深深凝视李昭雪,丹凤眼敛着水光,满是柔情蜜意。诸宜宫宫主年过三旬,风流妩媚之态如洛阳牡丹,极尽繁华张扬。她忽地展颜一笑,竟比天际金光云霞还要炫目明媚。
李昭雪慌忙咬住舌尖,错开眼睛望向别处。
“昭雪。”
李昭雪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近乎狼狈不堪的说:“我,我是曾经心动。却也就仅仅是曾经,仅仅心动。我仰慕你气度威仪,爱慕你容貌风韵,也仅限于此。”
扶槐舌尖舔过薄唇:“足够了。”
李昭雪连连摇头:“不够,不够的。我们并非情投意合,不能彼此信任,无法相濡以沫。不够的,扶槐,对我而言不够的。”说着眼中溢出泪珠,断线珍珠一般往下掉。
扶槐上前要替她擦,李昭雪挡开她的手:“扶槐,我来见你都会害怕担心,恐你拘住我,恐你迁怒旁人。纵我不顾人伦,蔑视世俗,却难配你手握乾坤杀伐决断。”
扶槐闻言蹙眉,不知想什么,一时间不语,眼底接连闪过诸多晦涩不明的情绪。她折身从桌上拿起一物,轻轻摇了一下。
“叮铃铃,叮铃铃。”
李昭雪一惊,睁大泪眼看去:“阿岩的铃铛,怎么、怎么会在你手里。”
扶槐问:“你什么时候丢的?”
李昭雪道:“离开洛阳去天汉寨的路上。”
扶槐又问:“你知道谁偷得?”不等李昭雪回答,她自问自答道:“就是在洛阳和你住一起的那个小鬼,你猜她为何要偷这枚铃铛。”
李昭雪又惊又疑:“她、她是阿岩的姐姐?”
扶槐摇了摇铃铛:“不愧是费心我挑选的暗子,很聪明。我去洛阳找你别她瞧见了,她知道自己杀不了我,又见我对你格外在意。于是从你嘴里探到消息,就去了你家。”
扶槐见李昭雪脸色巨变,但觉心情好了些许:“她想杀了你爹,然后借你之手杀我,结果被我派去的手下抓住。你放心,你爹和妹妹都很好。”
李昭雪盯着那枚铃铛愣了愣,抬眼见扶槐好整以待站在那儿,明艳动人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李昭雪走上前,从扶槐手里拿过铃铛:“这是阿岩送我的,谢谢你将它找回来。要是你还没有杀他姐姐,请你放了那孩子。”
扶槐皱眉:“她想杀你爹。”
李昭雪双眼通红,神色却极为平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是可怜人。”
扶槐登时脸色发黑,一把将李昭雪拽入怀中,扣着她下颚。
这时外边忽然响起脚步声,罗尔夫在门外禀报:“宫主,天汉寨大当家和南郑城少城主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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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槐讥笑:“这就是你的依仗?”
她话一出口陡然生出懊恼之意,捏着李昭雪下颚的手松了些, 换做暧昧轻柔的抚摸:“昭雪, 我待你不好?那次失手推你, 也是气恼自己太过在意你。气自己纵横欢场见多了各色美人,还是被你这小丫头俘获了心。昭雪,唇齿尚且磕碰,夫妻之间朝夕相处难免拌嘴吵架。”
李昭雪怔怔望着她, 心道:她能放下身段哄我,大约、大约真有几分喜欢。
扶槐见她神情转柔, 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李昭雪一惊慌忙弯腰缩肩,脚步跟着先退后挪, 身形一偏就要闪开。
一年来她心血苦练武艺进展飞速, 然而落在扶槐眼中宛如嬉戏一般。扶槐当即松手,袖口丝带拂过李昭雪腰肢, 一股绵软的劲气袭来搅得体内气息乱窜。
“小心些。”
扶槐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一拉, 李昭雪跌入她怀中。触及到扶槐柔软的身躯,浓郁的龙诞香气扑鼻,记忆中铭刻的骇人压迫感也一并袭来。
弹指一瞬间,李昭雪屏住呼吸。
她盯着扶槐衣襟上的宝象团花纹, 缓慢绝决的将抬手将她推开。
扶槐阴沉着脸:“你还不肯消气?”
李昭雪垂着眼睑:“我没有生气。”
她说着一顿,抬手拂了过脑后,那处伤口早已愈合, 隔着层层头发摸不出任何异常。
“扶槐, 我不是负气。即便那日磕伤, 我也只是难过。”李昭雪抬头望向扶槐,端详她明艳夺目的容颜,嘴角上扬露出温婉的笑,“因为我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笑容,扶槐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见过。
在广陵,在景家遍邀群雄的宴席上。
李昭雪捧着酒杯听拿起江湖豪雄高谈阔论,吹嘘调侃。那时她也是这般,清澈眼中闪着光芒,文弱安静的笑。
扶槐的心一点点下沉。
李昭雪咬了下唇摇摇头,似说给扶槐听,更像自言自语:“有君则有臣。寻常夫妻之间,是情不是恩。 ”
李昭雪攥紧手中的铃铛,铜铃膈着掌心,坚硬冰凉。她说:“扶槐,我想,我只是叶公好龙。”
“哼。”扶槐讥笑一声,“李飞烟这个师傅教的不错,知道给我个台阶下。你当我是什么人?要死要活的痴缠你?”
扶槐甩袖转身:“走罢。”
李昭雪心中一块大石落下,顿觉四骸舒畅浑身一轻。她拱手一礼,转生拉开房门就要离开。脚步还未迈出门槛,就听罗尔芙一声怒吼——
“我管你是谁!”
邵灵凝立不动,抬手拔出背后宝剑划江,手腕画了小圈。这一剑斜截而出,去势奇快绝伦。罗尔芙双掌吐出来不及撤回,使了一招反剪意欲夺剑。
李昭雪连忙奔出:“两位先请停手。”
她反应虽快,已然晚了一步。
李昭雪身后劲气鼓动,衣襟悉索微响,一道红影从她头顶掠过,犹如火凤凰凌空振翅凌空。
邵灵瞳孔猛然一敛,手腕一扭长剑斜上划。扶槐从二楼跃下,在空中双手一展,衣袖如有飓风鼓动,“嗖”的一声飞出两条长绫。
这长绫并非什么厉害武器,不过是扶槐配衣服的披帛。江南上等的桑蚕丝制成,荆钗门绣娘织造,薄如轻纱,软如水波,舞动之间隐约可见海波纹。
长绫袭来,如利器破空,邵灵只觉劲风割面。划江剑封架面前,长绫似乎知陨铁宝剑不可硬抗,如灵蛇一般忽地扭身,拐了个弯直击邵灵太阳穴。
邵灵等了便是此时,脚下一蹬腾空跃起。扶槐正要落地,忽见寒光刺来,足尖一点迎面而上。
她身形快如疾风,出手如电,长绫一甩缠向邵灵手臂。邵灵腾空后翻,长绫从她鼻尖险险刮过。
扶槐手腕一动,长绫如海浪一般腾起,猛地就要拍下。邵灵双手握剑奋力斩去,这一招剑气磅礴,庭院中树木哗啦作响,划江剑似要分江断浪。
忽地腰间一沉,邵灵暗道不好。原来长绫另一端无声无息缠来。邵灵只觉长绫一抖,自己不受控制般向前撞去。
从扶槐出声到此刻,不过一弹指的时间。两人交手三招,邵灵败势昭然。李昭雪心中紧张,想要出口阻拦,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激怒扶槐。
小钱双眼圆瞪盯着场中,见邵灵身体一晃既然稳稳站在,立即告诉呐喊:“邵灵姐姐快割了绳子!打她!打她!”
邵灵有心无力,长绫分做两端,好似两个人在与她对战。想要割断腰间长绫,上方那段长绫必来阻扰。和上方长绫搏战,腰间长绫的力道就会不断加重。
李昭雪见邵灵双脚越陷越深,已经在地上压出一寸的脚印,如此下去必然内力耗尽。再看扶槐好整以待,显然游刃有余。
邵灵手握划江剑,挺剑顺刺、挥剑横削、逆击倒劈,虽然身处劣势,一招一式却是稳如江中巨岩,任尔惊涛骇浪,我自屹然不动。
两人你来我往,顷刻又拆了二三十招。
扶槐蓦然醒悟,冷哼一声。
原来邵灵出招时一闪一幌,扭转纵跃之间,竟然将长绫一圈一圈绕到腰间。长绫只是一条披帛,长短有数。她这般绕着绕着,扶槐手中的便断了许多。
李昭雪也看出变化,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扶槐轻笑一声,双肩微动,长绫如利箭射出。便在此时红影一闪,扶槐身形如鬼如魅,须臾之间已经逼至邵灵眼前。
邵灵脸上已被长绫刮出几条细长伤痕,却依旧神色冷然肃穆,年少青涩的眉目之间有一股凛凛之威。
扶槐挥袖击出,邵灵举剑斩下。
袖影剑光,但听“篷”的一声,邵灵身体一晃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撞向影壁。李昭雪再来不及顾忌,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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