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大帅抿唇不语,深深望了秦孤桐一眼,突然抬手握住□□一抽。寒枪拔出,鲜血四溢,默西剧痛中苏醒。君大帅抬手一掌将他击晕,拎着后领将他拖走。
霍大当家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身影,方才缓缓松了口气。内伤再难抑制,张口呕出一滩鲜血。方未艾连忙上前扶住他,两人搀扶着往另一边走去。
萧清浅轻咳一声,微微睁开眼。秦孤桐大喜过望又恐惊扰她,压低声音轻柔说道:“清浅,感觉如何?”
萧清浅睫羽微颤,缓缓垂下。她全身乏力,只得抬抬指尖,在秦孤桐手背上轻敲二下。
这是当初她尚未恢复之时,两人约定暗号。
秦孤桐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压下满心忧郁不安,佯装开朗的说道:“没事就好,一会就好啦。清浅一贯能逢凶化吉的...这次也一定可以!”
她说着,鼻尖发酸,眼泪忍不住盈眶欲出。
望着萧清浅苍白的脸颊,黯淡的唇色,因痛楚而微蹙的眉头。秦孤桐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唯有紧紧抱着她,暗暗祈祷。
“清浅、清浅,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去昆仑呢,你可答应过我...你可是萧清浅,什么能难住你。”
她低低哭诉着,想起清浅从前。想起她受过那么多苦,遭过那么多罪,她便觉得这江湖也没什么好。
这江湖,好人总是艰难,坏人才能肆意。
纵是豪侠英雄们也各有苦恼。叶隐子有登天之能,背负师门血债。吴不用纵名誉天下,难免家宅不宁。在方家之时,以为其势滔天。一朝挣脱,才知道坐井观天。方家之上,有君瀚府有天汉寨。西南之外又有八方,光是中原,便有长安城、洛阳城、太和城、纪南城、武城。更不说南北霸主,十二城盟与万亩田。
还有遥不可及的昆仑墟、向天道...神秘莫测的万恶林、断剑崖...暗藏鬼胎的迦南殿、景家......江湖这么大,何时到岸?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秦孤桐小心搂着萧清浅,轻触她额角,哽咽喃语:“清浅、清浅,等你好了,我们不去昆仑,我们......”
“秦孤桐!”
秦孤桐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霍大当家远远站在对面山坡上,皱眉瞧着自己,仿佛欲言又止。他身后的方未艾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孤桐不动声色的吸吸鼻子,收敛情绪,朗声回道:“霍大当家有何指教?”
霍大当家枯青的脸皮一抽,似有难言之隐。他不耐烦的甩手,冷哼道:“老子就是想告诉你,君烈是我买通不死狱的杀手......”
秦孤桐一愣,竟没反应过来。只觉两耳嗡嗡作响,后面的话都不曾听清楚。
霍大当家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又痛快又憋闷。暗杀君烈一事,是军师穆耶极力提议,他本不愿背负恶名。然而君烈一死,天汉寨获利之巨,让他不得不动心。
“咱们恩怨两消,老子也不占你便宜。今日告诉你,来日江湖再见,拳头上说话吧!”霍大当家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天地苍茫,北邙山这片墓地霎时一片冷清,只余下秦孤桐搂着萧清浅。
她扯动嘴角,欲笑似哭,欲哭无泪。
江湖子弟江湖老。
老得不是江湖,是少年的心。
“...呵。”
秦孤桐终于挤出一声笑。那声音,仿佛从嗓子里呛出一丝血。
她心中越发炙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孤桐回过神,小心抱起萧清浅,踉跄站起。举目四望,不知该往哪处。一时茫然无措,就听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似有大批人马接近。
秦孤桐心中一紧,闪身躲在一颗槐树后,敛目望去。
来人青衫长刀,正是率领群侠奔赴新安,负责堵截的青元霸刀贯卫楼贯大侠。贯卫楼身旁是刚刚遇到的炎门主等两人,另有一位青年并肩而行。青年头戴面具,不知是哪家俊杰。
几人领着群侠疾步而来,口中呼喊着秦孤桐等人的名字。
秦孤桐松了口气,正欲现身。却见贯卫楼突然脚步一顿,四人转身向后,簇拥到一名老者身边,低头商议起来。
那老者微微颌首,抚须抬头。那张脸相貌堂堂,肃然儒雅。
鹤鸣山方家家主——
方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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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孤桐一见方中正, 霎时毛发皆竖,胸膛中岩浆翻滚,恨不得立即抽刀上前剐了他。
她心头怒火中烧,正寻思着如何为清浅报仇, 就见方中正转头向这边张望。秦孤桐凛然一惊,瞬间浑身透凉。她缩在槐树后,心中暗暗盘算:如今清浅昏迷, 我又受伤。贯卫楼那边也不知是何情况, 若我贸然上前,指不定被暗算陷害。这老狐狸心狠手辣, 岂会放过我和清浅!
她越想越惧,刚刚打定主意避而不见。方中正那边却指挥群雄分两边包抄,向着这小土坡围来。
秦孤桐见状,恨得牙齿发痒。
她小心搂着萧清浅, 见她脉搏稳缓,呼吸平和,方才稍稍安心。可四周脚步声渐渐逼近, 她心急如焚。额头汗珠滚落伤口,疼得牙根发软。
秦孤桐却丝毫顾不得理会,左右一寻思, 窜进林子深处。找了一具半裸露在外的空棺材, 将萧清浅小心安置进去。她深深凝视一眼, 俯身一吻。纵然万般不舍, 还是立即盖上棺盖, 又铺了一层树枝落叶遮掩。
她一气呵成,连忙往外走去。听着群雄呼喊,辨着方向,应和一声:“我在!”
秦孤桐高呼一声,伸手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意,快步往那处走。
贯卫楼听着她的声音,欢喜喊道:“秦少侠可安好?”他惯来豪迈逼人,说话粗声粗气,这一喊犹如猛虎啸山。
秦孤桐也不知他真心假意,口中应道:“无妨,受了些小伤。”
秦孤桐说话间已经瞧见贯卫楼,还有他身旁的青年。她知此人十有八九是方兴,心中万分不屑,面上却只能强忍不露。
贯卫楼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站定,面露好奇。哈哈一笑,拉着面具青年,对着秦孤桐笑道:“这位是方兴方少侠,他是鹤鸣山方大侠之子。我这一次,全靠方大侠出手相救啊!”
秦孤桐微微颌首,故意打量方兴。见他面具覆面,裹得严实,暗道这真是无脸见人!她心中不屑,脸上故露诧异道:“原来是鹤鸣山方少侠,往日倒是不......”
她话音未落,便听远处有人喊道——“阿桐!”
秦孤桐心头一震,骤然握紧刀柄。她全是寒毛倒立,犹如被蛇蝎盯上。
方中正快步走来,面露惊喜之色。他望着秦孤桐,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舒了一口气,感慨道:“阿桐啊阿桐,你可把方伯父吓坏啦。”
贯卫楼闻言吃惊,颇为欢喜的问道:“方大侠认识秦少侠?”
此刻群雄闻声聚来,皆是好奇看着。
方中正抚须点头,露出慈爱欣慰的笑容:“阿桐出身凌泰城秦家。她父亲秦锐,当年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豪侠。秦兄慷慨重诺,为兄弟好友惹恼豪强...唉。说来也巧,我当年出外行医,机缘遇到他父女二人。秦兄后来留在我府上做客卿,乃我左肩右臂。奈何英年早逝,阿桐便在我膝下长大。”
众人闻言连连感慨:“原来如此,方大侠圣手仁心啊。”
“人道是虎父无犬子,英雄重英雄。方大侠仁义慷慨,才能教出方少侠、秦姑娘这样的江湖儿女。”
“不错不错,一门豪杰。”
恭维之声四起,秦孤桐心中连连冷笑:方中正这头厚颜无耻的老狐狸!颠倒是非,黑也能说成白!只此刻形势,我却不能直言真相。这该如何应付?
秦孤桐又恨又恼,心中焦急。群雄中有一人,心里也不好受。此人正是打算逃跑,现在又随行而来的炎门主。
他听到凌泰城秦家,顿时心里打鼓。等方中正将话说完,炎门主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不为其他,当年追杀秦锐一家的豪强,正是凌泰城炎门。
向家当年因为盐场之事,被炎门驱逐。不久传来消息,半途遭受江寇,一家尸骨无存。秦锐豪侠仗义,惊闻好友遭难,期刊罢休。他四处打听此事,发现线索矛头皆指向炎门。他明里暗里与炎门过不去,惹得刚刚沉迷诸宜宫温柔乡的老门主万般不快。
他这一不快,就是秦家血雨腥风。
炎门主越想越怕,抬眼偷瞥一眼。
秦孤桐满身战痕,尘土与血液凝结,灰烬同伤口交织。衬得少年刀客英姿勃发,慷慨豪迈。女儿家秀丽温软的五官,尽数被眉眼间的凌厉淹没。
她手扶横刀,展眉一笑:“方家主大恩大德,我父女这么些年,做牛做马也难报一二。”
她笑得开朗,仿佛毫无芥蒂。说得诚恳,偏言辞之间意味深长。
“阿桐长大啦。”方中正慈眉善目的看着她,好似一位关心后辈的长者。欣慰于年轻人出人头地,感叹于岁月流逝无情。“一晃都这么些年,我也老咯......”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直让秦孤桐下不来台。好在之前不曾说僵,一旁豪侠中的人精们便出来打圆场。
“秦少侠,你从那边来,可还瞧见谁?”
“是啊是啊,大家伙都去了哪?”
秦孤桐正暗暗气恼,闻言顺坡下驴,指着两边道:“我一路寻来,没瞧见其他人。倒是之前看见君大帅往东去,霍大当家和夫人则向西去了。”
贯卫楼闻言一叹,击掌懊恼道:“怎这般不凑巧,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到不知道这儿,还有没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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