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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无心无情的丁朗月 完结+番外 (xikeyishi)


  然而管明光已经来不及细想了。镜盲已经站了出来。
  镜盲是忽然地一笑,甚至还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一敲手心,走出一步——全然不顾这动作是有多么不合时宜,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合适的人。他穿过湍急的气旋,徐徐地向人群中心那一具无头尸首走去。此刻的阳玄派弟子,每一个都是一柄直立的寒锋,剑尖都牢牢对准他。然而他轻轻分开他们绷紧了的臂膀和肩背,就像走马赏花的风流子弟在真正的阳春三月的温柔暖风里分花拂柳,去面见一位怀抱瑶琴的窈窕女子。他甚至还有暇微微偏头,像俏丽的少年一般翘唇一笑,道:“别这样看我,不是我做的——你们卜算的结果,是那个丁朗月,不是吗?”接着他又继续走,舒舒服服挤开那些苍白又瘦削的背影,几乎要接近那红色了。
  掌门老者挡住他的路,花白的长发和胡须在气流中高高抛起。
  镜盲慢慢眯起眼睛,不改笑意:“我也不是同谋。我镜盲杀人,从不打散元婴!”
  杀人而不散元婴,这是何等的狂傲。须知元婴不散,修士不死;倘若那修士能够卷土重来,必然要带着十倍的仇恨。而胆敢斩草不除根的人,除了那般十分心慈手软之辈,也就是万分自信、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人了。而镜盲这个名字,恰好就证明了后者。
  掌门早就猜到面前那人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甚至能够猜到对方有可能有真仙或者老鬼的背景。但他真的没想到,那竟然是镜盲——幽界最有名的轮回老鬼之一,刀法刚猛无俦,曾经一刀劈开中洲铜山;而更有名的,则是与他的刀法全然不同的,变幻多端的性情以及深沉难测的谋略。
  他完全想不到,那样一个老鬼,居然生得俊美风流,像是本应走在丝竹笙簧遍地、红胭翠袖满巷的梧州,吹一管玉笛,吟一段诗篇。
  而在掌门怔愣其间,镜盲又补了一句:“这也不是丁朗月做的——我家朗月昨夜陪我睡觉呢,我又怎么会放他逃开,做什么煞风景的事情?”一边说,他一边还拿眼睛瞟着那个白衣孤立的真仙,长长的眼睫毛闪一闪,越发有几分娇俏的意味了。
  若是在平日,管明光定会觉得这眼神恶心极了:这样的老头,还如此撒娇,实在不成体统!然而事到如今,他却心里一酸,只因那老鬼在此时此刻确实可以这样大大方方站出来,毫不犹豫地为丁朗月作证,而自己不行。在这样的情况下,对那样的人撒娇,老鬼做得堂而皇之。
  然而老掌门并不吃这一套。掌门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是镜盲轮回老鬼的身份,还是“陪我睡觉”这等上不了台面的话,都足以让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彻底崩溃,但他想,他的背后是一条人命,是阳玄派的道义,他不能后退。真相未明之前,他不能轻易地让那个轮回老鬼接近这一具尸首。
  镜盲终于不再微笑了,他毫不客气,展开折扇直接打了过去。这只是一柄纸扇,昨天还在清风明月之下扇一炉香茶,今天却不惜动手伤人。掌门只觉得一面描着山水的扇子旋转着缓缓而来,逼近,又逼近,那样缓慢——然而自己就是没法躲闪!四周的空气像是被凝冻住了一般,自己仿佛陷在一个看不见的凹槽里面,气场、灵气、力量,甚至声、光、味,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那一柄扇子款款而来,势不可挡,眼见要血溅当场。
  扇子忽然就落了地。垂直落下,悄无声息。竹叶烂在泥里,把林地铺成了画纸一般的灰白色。一个人飘然而至,轻轻捡起落在腐烂竹叶之中的折扇,慢慢拂去扇面上的尘土。
  “是不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们,或者说,就是你,想要我如何?”
  丁朗月说话又轻又慢,甚至声音嘶哑。管明光知道他哭了很久。
  管明光终于忍不住出口:“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不要再……再……唉,丁前辈!”
  丁朗月抬起眼睛:“我也不知道。因为,有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算是‘我’。”
  管明光愕然。
  丁朗月叹了一口气,终于用又慢又哑,反复刀割过的喉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真仙——很多地方都和凡人不一样。你应该知道那个通广子的身外化身,如此轻易就死了。其实是因为,真仙很多时候根本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身外化身。也许只有等他们死了,魂魄回归本源,才有知道的一日。我说过,海纳百川,真仙的灵魂,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又补了一句:“但就算不是同一个,也是出于同源。这既然卜算出来是我,那就一定是我做的,至少原因是在我。我,不会否认。说我是凶手,的确是对的。”


第二十五章
  丁朗月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逃避责任。毕竟说“真仙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身外化身”,意味着他自己也管不了自己的化身,管不了他杀的人。镜盲当然知道丁朗月不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这个真仙行事一向干脆,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不会承认。
  然而更多的人则完全没有听懂。实际上,身外化身是修士再普遍不过的保命底牌之一,可以分魂化命、便宜行事,也能把自身的一些缺陷分离到化身之上,从而辅助主身的修炼。而其最重要的作用,则是在主身死亡之后,保留一丝重返人世的希望。然而身外化身的炼制需要以自己的骨肉、精血以及魂魄为料,以各种珍惜材料为引,还需要天时地利、机缘巧合,根本不是说能有就能有的。身外化身与主身性格不同、修为不同,甚至反噬自身,都是常有的事情;然而这真仙,竟然说“不知道有多少”?
  真仙与凡人的差距真的这么大么?他们都知道渡劫前后,天人两隔,然而因这天地之间,仙迹渺茫,他们竟然从未像今天这样,意识到真仙是如此的不同,不同到已经突破了他们的常识。
  当然,丁朗月也说了,他不会否认此事。他甚至很快又补充说,他会了结此事。然而之后能怎么样?不能怎样。因为那个丁朗月是真仙而他们不是,在场之人只有一个轮回老鬼有实力与他抗衡,然而,昨夜他们还在“一起睡觉”。他们只好放丁朗月走了。
  掌门到今天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力不从心、心力交瘁,或者说,是近乎绝望。当所有事情的唯一希望,只能寄托在事情自己主动变好之上——这是何等的绝望!人为修士,本就是与天相争,在叩问天意之时,试图去改变天意。天道浩淼不可寻,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因为到了头发逐渐花白、元神渐趋散逸的时刻,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重新步入轮回的时刻。但今日他真的是不甘心。
  对方不是天道,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至少,曾经是一个凡人,和他自己一样的凡人。
  掌门长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向那一具血红的遗体,缓缓跪下。他慢慢抓住那个少年的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收拢,握在双手掌心。尸体已经开始僵硬,连弯曲手指都非常勉强。掌门为那双手注入一丝灵气,才让它重新软化,团成一个紧紧的拳头。这拳头又小又白,却抓得那样紧,像一把重锤,锤在老掌门的心上。
  管明光不觉地也攥紧了拳心。比起掌门,他还年轻许多,还有着与天争一争的勇气和希望。他再看了那少年一眼,郑重行了一礼,然后毅然转身离开。他想要了,要回广岚宗向宗主借通灵香,问一问他们广岚宗上一代飞升的真仙,昌文真人。与阳玄派不同,广岚宗女修众多,并且出过的几位飞升真人中大半都是女修。其中昌文真人为人温柔善下,兴许能够问上一问,了解了解丁朗月的背景。
  然而管明光在半途就被人截下了,一看,是镜盲那老鬼。
  老鬼难得没有笑,甚至没有展开折扇敲着手心附庸风雅。他只是平和地站在云端,像一个凡人一样轻轻搭上管明光的肩,让他停下。管明光直视镜盲,询问来意。老鬼道一声,跟我来,随即走上一步,环住管明光的腰抱在怀里,裹挟着一团强大的幽气在空旷的天地间如飞梭一般穿行。
  管明光只觉得自己失去了空间、时间、气、味、色,阴阳颠倒,魂体倒置,一团灼热被极其浩大的寒冷冻在心底无法挣扎,只有躯壳被牵引着,移动、移动,不知去往何处。
  等到管明光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要冻住了,他看到了一座地牢,一个人。地牢里结满了厚重的冰,寒气直入神魂深处,带来刀割锥刺一般的痛楚。那人四肢袒露,手足受缚,半倚着一片凹入的平滑如镜的冰墙,赤裸的苍白身体上全是冻伤的痕迹,显然是神魂也受了重创,不能调动真气来保护自身的躯体。那人的头发也被冻入冰中,只要动一动头颅就会撕扯到头皮;而寒气也伤到了他的眼睛,管明光看那人的眼,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霜白。
  但就算那样,那人还是坚持仰着头,忍受着从头发到身体的剧烈疼痛,望着上方一丝微弱光明中,一盏挂着的灯。他的表情十分柔和,甚至像是一位母亲,全心全意、满怀爱意地看着那一盏灯。就算是镜盲和管明光进入了那个地牢,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管明光此生见过许多执着的心意,像是开在幽垠荒漠中的灵源花,像是望着孩子归途的老妪,像是望道成痴的千载孤魂,却没有一个,有像眼前这人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满怀着热烫的、甜美的笑意,似乎时时刻刻都想挣脱束缚,投身那一点微弱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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