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至此生 (万念若尘)

　　落尘坚定地说：“师父，我想清楚了，我将来会……”
　　落尘话还没有说完，夜半晨便重重打了她一巴掌，这一掌重重地落在了落尘的脸上，落尘没有站稳，便倒在了地上。她顿时委屈得哭了出来，在幽魂宫数年，除了最后她彻底激怒了灵孤怨，灵孤怨从未动手打过她。
　　半晨看出了落尘心中的委屈，便说：“今日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我决不会宠你，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包庇和纵容。在我这里，绝无‘宽容’二字。从今日起，无论大事小事，你绝不可以对为师有半句谎言。我再问你一句，想清楚今后该如何修行没有？”
　　落尘霎时明白自己的任何心思都瞒不了夜半晨了，于是回答：“没有想清楚，只是我会用功修炼，其它的不是落尘想骗师父，而是我真的不知该想什么。”
　　夜半晨说：“我说过没想清楚就不要起来，你为何起来？不知该想什么？那么就想到你知道该想什么为止。明白了吗？”
　　落尘哭着，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跪着，开始真正地认真想自己今后该如何修炼。
　　落尘先是委屈地哭泣了很久。蓬莱对于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而她身边的人又都同样是那样的陌生。她觉的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她很孤独、很无助。仿佛几日前，她还在幽魂宫中，尽管那里是暗无天日的，但是那里有她熟悉的一切。她似乎不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崭新的生活，她开始觉得束手无策了。
　　落尘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开始冷静地思考着自己以前的生活、以前发生的一切，她想知道蓬莱究竟是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她内心深处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落尘想到自己在幽魂宫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想到了灵孤怨亲自教她法术，尽管那些都是邪术，她想到了她到蓬莱以后看到的不一样是世界……
　　落尘也想到了自己曾用修炼的邪术害了无数条人命，想到了被灵孤怨抓了一群孩子给自己当玩物，想到了灵孤怨杀死在血池中的孩子，想到了灵孤怨用噬魂丹害人，让人生不如死……
　　落尘仿佛忽然间醒悟了，自己再不能用修炼的法术害人，她想让人快乐地活着，让万物苍生都快乐地活着，这才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为了这里愿望，她要在蓬莱修炼，拯救更多的性命，弥补自己以前杀人犯下的罪过。
　　一个时辰以后，夜半晨走到落尘身边，看着落尘，问她：“现在想清楚了？”
　　落尘点点头，说：“师父，我想清楚了，我将来……”
　　落尘要把自己的所想告诉夜半晨，而夜半晨却说：“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清楚了。既然想清楚了，就要安心修炼。起来吧！”
　　夜半晨将落尘扶了起来，双手扶着落尘的肩说：“落尘，修道重在修心，尤其是对你，你要知道何为善，何为恶；何为正，何为邪。心中不要有杂念，坚持正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有怜悯众生之情，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内心，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动摇，仔细感受你灵魂深处真正的声音。”
　　落尘仔细听着夜半晨的话，仿佛领悟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接下来的日子，落尘在夜半晨身边刻苦修炼，落尘领悟能力极强，任何法术都一点便通。然而，正如泊渊所说，落尘毕竟只有十几岁，还是贪玩儿的年龄，但她偶尔想偷懒的想法总是能被夜半晨瞬间识破。
　　夜半晨除了传授落尘法术，更多的是让她读书明理，经常要求落尘背诵整本的书，而且不允许落尘有任何抱怨。对于落尘来讲，嘴上不说抱怨很容易，然而心中偶然蹦出的念头都会被夜半晨看穿，所以她只能努力地控制自己专心读书，不要有任何抱怨的想法。
　　一段时间过后，落尘被要求每日在夜半晨的殿中修炼法术、悟道读书，没有任何停歇的机会。落尘读书时，夜半晨会忽然出现在落尘身后，手拿戒尺，他忽然把书合上，要求落尘背诵和解释书中的内容，如果出了差错，落尘会受罚，而且夜半晨责打落尘决不会有任何怜悯。
　　然而，夜半晨对落尘也有默默地关爱，虽然外表绝不会对落尘流露出丝毫。自落尘到夜半晨殿中以来，夜半晨的殿里便多了许多糕点水果、糖果蜜饯。
　　一日，游墨到了夜半晨殿里，想要看看落尘过得如何。他知道夜半晨对待弟子绝不会有丝毫宽容，所以他想落尘一定过得不会轻松。
　　游墨见了夜半晨便开门见山地问：“落尘那丫头怎样了？你肯定难为她了？”
　　夜半晨便差人把落尘叫到了殿里，他和游墨说：“过得怎样，你直接问她就好。”
　　落尘知道虽然夜半晨对自己管教严厉，但是却是处处为她好，所以并没有任何抱怨，然而只是说：“哎！我还好，只是师父天天都在猜我在想什么，很是辛苦。”
　　听到这里，游墨和夜半晨都笑了，夜半晨少见的笑脸足以说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喜欢落尘的。
　　游墨忽然看到夜半晨殿里随处可见的点心糖果，便开玩笑说：“你这里吃的东西可真是不少哦！”说完便看看落尘，笑着离开了。
　　游墨看完落尘，直接到了泊渊殿里，想把夜半晨殿中随处零食的事情告诉泊渊。听说游墨刚见过落尘，聆诗和倚琴赶紧凑了过去，询问落尘的情况。游墨说：“你们放心吧，夜半晨虽然严苛，但是对落尘的确喜爱，现在他殿里已经随处是糕点、糖果、蜜饯了，再过一阵子，恐怕他整个殿都会变样了！”
　　听到这里，泊渊大笑，说：“早看出他喜欢落尘，他这个千年不收徒弟的人，收下落尘，必是真心喜欢。”
　　游墨又说道：“据夜半晨所说，落尘确实聪明睿智、乖巧伶俐、心地善良，只是偶尔会为偷懒和他斗智斗勇，他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落尘身上了。”
　　泊渊说：“希望落尘能早些悟道，早些承担这解救众生之任吧！我们清楚邪教的困难比原先设想的更大……”泊渊的目光停留在了放着桌子上的赤羽剑上。
　　一段时间以后，落尘渐渐习惯了在蓬莱修炼的生活，也逐渐领会到了那些书中所谓的仁义道德，学会了如何作一个普通人，正直的人。而夜半晨对落尘的管教也没有之前那般严厉了，一切顺其自然发展，他只是在落尘心中产生困惑的时候为其指点一二。看着落尘日益进步，夜半晨乃至泊渊和游墨都非常欣慰，仿佛他们在落尘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虽然落尘目前的生活算是平静，但是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清楚，她无法放下她的过去，她也无法放下她心中复杂的情感。她经常会想念那曾经囚禁她的淑缘殿，想念她在那里的岁月，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变得叛逆。
　　落尘不清楚自己对灵孤怨是怎样的情感，然而她知道她憎恨灵孤怨残害生命，但是她的心里永远都有灵孤怨，灵孤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熟悉的人，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念着他，她爱着他，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爱。
　　落尘很困惑，过去几年在幽魂宫中的时候，她整日想着的是灵孤怨的恶和残忍，而自从离开了幽魂宫之后，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都是灵孤怨对她的宠爱、对她的好。
　　落尘在心中默默地对灵孤怨说：“这个世上除了你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如此温柔地唤我‘尘儿’了，是不是老天在戏弄我，给了一份这样难以接受的爱。如果这世间无善无恶、无正无邪，那么我们是不是会永远地在一起？”


第22章 坠入孤独
　　自落尘离开了幽魂宫，灵孤怨宛若一直受伤的猛兽，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威严。他把所有带给落尘的丝绸裙子都带回了淑缘殿，整齐地摆放在衣柜中，仿佛他还在等待落尘着打开衣柜时的惊喜的神情。
　　他独自徘徊在淑缘殿，感觉每一个角落都有落尘的身影到处都有落尘的笑声。他幻想着落尘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穿着丝绸裙子，轻盈地舞动。
　　他走到落尘的琴边，用手拨动了一下琴弦，那轻声在淑缘殿的空气中回荡，震动着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
　　他脑海中浮现出落尘最后躺着戈壁滩上的身影，刺眼的阳光照在落尘的身上，他在想那时的落尘是否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他又举起自己打落尘的手，他之前从未打过落尘，甚至和她重声说话都会觉得愧疚和心疼，他这一掌打的不只是落尘，还有他自己。
　　他想起落尘最后奄奄一息、口吐鲜血的模样，在心里反复着呼唤他的尘儿：尘儿，你现在可好？我为何要打你，我为何不能控制自己内心如火的愤怒。我已经被怨恨吞噬了灵魂，我已经不知我在做什么了。这双手如脱缰了野马，我的心却握着被遗落的缰绳……
　　灵孤怨抚摸着落尘的衣裙，幻想着他的尘儿还在他的怀抱中。他默默地流泪，他从未流过的泪。此时的他如此落魄，他心仿佛已经被挖空，他不知道世间有什么痛苦比孤独更痛苦，他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仿佛是对另一个自己说：
　　我孤独地沉浸在你最后留下的气息中，害怕这最后的气息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