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抚掌大笑:“好,愚兄果然没有看错人。”说完大袖一挥:“你们都下去!”
“是。”
“谢明,谢礼!”
“小的在。”
“你们两个到听雨楼去,订一桌宴席抬回来。告诉掌柜的我谢远山要招待挚友,只管挑最稀罕的食材让楼里的大师傅亲自掌勺,做好以后放到瓷瓮里,用棉布细细的包好。”
“是!”
二人领命离去,谢安拉着齐颜的胳膊亲热的说道:“贤弟里面请。”
入了正厅,家丁跪到谢安面前,将齐颜带来的锦匣奉过头顶:“老爷。”
谢安打开锦盒看到卷轴欣喜的说道:“贤弟得了哪位名家大作?”
“不敢当,不过是一幅拙作,还请远山兄品鉴一二。”
“哦?那愚兄可要一睹为快了。”
谢安解开布条,将一头交到家丁手上展开了卷轴。
“这……这是?”
谢安抬手以广袖遮住了落款的名字和印鉴:“你们都下去。”
“是。”
“贤弟适才说,这幅字是你的手笔?”
“还望远山兄不要嫌弃。”
谢安惊疑未定,小心翼翼的卷起卷轴,抬了抬手:“请贤弟移步,随我到书房一叙。”
“远山兄请。”
进了书房,谢安屏退守在门口的家丁,将卷轴铺到书案上。
先是绕着书案端详了一番,朗声念道:《玉楼春·景嘉九年岁元》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酴酥沈冻酒。晓春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佳人重劝千长寿,柏叶椒花芬翠袖。承蒙知遇少相知,祗与远山偏故旧。
“贤弟……这首诗也是出自贤弟作的?”
齐颜对谢安行了一礼,说道:“齐颜寒门出身,上无高堂,身无长物、全赖远山兄不弃,仗义疏财雪中送炭,方能安稳渡过贫瘠之日。弟,初来乍到,一切全要倚仗蓁蓁殿下。如今也唯有这点文墨能表心意,还望远山兄笑纳。”
谢安扶住了齐颜的胳膊,激动的说道:“贤弟,贤弟呀!你,你太折煞愚兄了。如今你贵为皇亲国戚还能不忘我谢某,不嫌弃我这个末流的商贾,愚兄已是十分感激了。愚兄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牧羊居士竟会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是我谢安的贤弟!”
齐颜淡然一笑:“这幅字远山兄可中意?”
“何止满意?我视若珍宝!明日就命人挂起来,当做传家之宝。”
谁知齐颜听了却轻叹一声,流露出淡淡的怅然失落。
谢安挑了挑眉:“贤弟上座。”
齐颜还是将主位留给了谢安,自己坐到了他的对手位。
谢安唤道:“来人呐,看茶。”
家丁为二人奉了茶,摆上几碟茶点,躬身退了出去。
二人各自饮了一口,放下茶盏谢安问道:“贤弟为何叹气?可是有烦心事儿?”
齐颜沉默片刻,回道:“听了远山兄如此盛赞,有些感怀罢了。”
“你我兄弟,贤弟单说无妨。我保证今日贤弟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齐颜再次陷入了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想我齐颜,少时命途多舛,出身在晋州全族皆没于景嘉元年的那场天灾,生死徘徊间幸得高人所救才勉强活命,虽拜入高人门下,却资质鲁钝只得倍加努力。冬读数九,夏读三伏;夜以继日不敢有片刻懈怠。本以为可以尽孝先师膝下,闲云野鹤此残生,奈何天公不作美,师父他老人家也早早离去。齐颜遵照先师遗命只守孝一年便下山入仕,本寄希于博个末席领个小官造福一方百姓……”
齐颜说到此处,戛然而止。谢安亦明白了她的苦恼,不由得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些什么。
齐颜将对方不经意的表情收入眼底,轻叹一声苦笑着念道:“只应物外攀琪树,便著霓裳入凤台。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世人皆知齐颜一步登天,谁知我心中苦楚?”
“贤弟!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切莫当着旁人说。”
“远山兄教训的是,只因心中苦闷,见到兄长一时失言,恕罪。”
隐藏在广袖中的手指动了动,齐颜平静的注视着谢安。
这次她带上牧羊居士的字来到谢府,心中已有九成把握。
距离清明节越来越近,南宫让下旨令二皇子南宫威留京监国。最着急的人莫过于三皇子南宫望了。
而谢安背后的主子就是这位三皇子。如若不然,仅凭谢安一介末流商贾即便祖上留下再多田产,也无法在京城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
圣旨已下,若是二皇子南宫威在监国期间做出点成绩的话,太子身份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齐颜赌的便是南宫望病急乱投医,而自己身为南宫静女的驸马,就算南宫望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自己也是那匹最佳的“马”。
谢安沉默良久,做了一番艰难的权衡后,出言问道:“贤弟贵为我大渭国唯一嫡出公主的驸马,还有何不满吗?”
齐颜亦垂眸思索良久,平静而坚定的回道:“能入陛下青眼齐颜三生有幸,殿下亦是世间罕有的佳人。只可惜齐某志不在此,大丈夫到这世上走一遭,自然要凭自身才识创出一番功业,纵使不能万古流芳,也要顶天立地。”
谢安盯着齐颜的眼睛:“功名利禄极易取,最难得是解语花。”
齐颜不假思索的回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生为男儿,纵然无法马上定乾坤,亦要凭笔安天下。”
谢安冷着脸,阴沉的说道:“贤弟可知,你此番言论大大的僭越了。”
齐颜一派云淡风轻,回敬道:“大不了就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嘭”的一声,谢安重重的拍了桌案一下,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齐颜亦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二人那一番唇枪舌战,针尖对麦芒的言论、不曾发生。
“贤弟,你可明白?以你目前的身份入‘正途’是不可能了,若有一条‘偏门’能让你得偿所愿,你可愿意?”
齐颜起身,对谢安行了一礼:“还请兄长为我指条明路!”
谢安曲起手指点了桌案几下:“本来这件事我要禀明我家主人才行,可眼下正值危急存亡的时刻,我就斗胆做了决定。想必主人也正需要贤弟相助。”
“不知远山兄的家主是何人?”
谢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贤弟的谨慎令愚兄佩服,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我就不要打哑谜了吧?”
齐颜微笑颔首,开门见山的说道:“三殿下可是在为一道旨意发愁?”
“不错。主人雄才大略,人中龙凤;安能屈居人下?贤弟既然挑了这个节骨眼来了,可有妙计?”
齐颜沉吟片刻:“不满远山兄,我亦认为陛下诸位皇嗣中唯三殿下最为出众不凡,奈何三殿下非嫡非长被出身束住了拳脚。我心中已有良计一策,但必要面见殿下,方能献上。”
谢安想了想回道:“此事也不难,殿下此时应该就在府中。我可派人暗中去请。不过……贤弟出府用的是什么名头?”
“蓁蓁殿下去探望灼华殿下,今夜不回府。我得到殿下应允回私宅,步行前来,路上留意过了并无尾随。看到在下入谢府的只有远山兄的一众家丁。”
谢安摆了摆手:“贤弟大可放心,我府中近侍皆为三代家生儿,签的是生死契,保证忠心耿耿。”
050
献计火烧未央宫
谢安秘密叫来了一位家丁,低声交代了一番,家丁领命去了。
听雨楼的酒席端回来了,二人吃过晚膳谢安邀请齐颜去书房品鉴字画,待天完全黑透,家丁来报:“正主”来了。
南宫望穿着一套玄色长衫,数日不见清减了些,精神状态尚可、但眼底淡淡的青色泄露了他数日来的不安。
南宫望看到齐颜明显露出了一丝疑惑和意外,虽然隐藏的很好还是被齐颜察觉到了。
看来……谢安足够谨慎,并没有对传话的家丁透露太多信息。
南宫望迅速整理好表情:“原来妹夫也在。”
谢安对南宫望行了一礼:“殿下,请移步书房。”
谢安请齐颜留在客厅稍等,他与南宫望进了书房,跪到对方面前:“小人斗胆,想为殿下引荐一位人才,他有一计或可解燃眉之急。”
“你说的是齐颜?”
“正是。”
南宫望面色阴沉,厉声喝道:“你可知他是何等身份,没有本宫的允许你怎敢冒然拉拢?”
谢安一个头磕在地上:“殿下容禀。”
“讲!”
当即,谢安将齐颜至谢府后的一言一行尽数禀报给了南宫望,并说道:“属下虽能力不济但自问还有几分识人的本领,看得出齐颜是真心投诚。听他言外之意似乎别有所求,而且他主动承认了牧羊居士的身份,此事可大可小或许是个把柄……依属下之见,不如先请他进来听听有什么妙计,若此人真能助殿下摆脱危机,也能证明他确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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