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本宫有话同你说。”
“是。”齐颜搬来一方小凳,放在拔步床五步开外正襟危坐,目光垂下。
南宫静女清了清嗓子,背出了准备了数日的腹稿:“本宫敬重你是个人,但你需清楚:这桩婚事并非本宫所愿。”
“是,臣下明白。”
“如此最好,既然并非‘你情我愿’今后你与本宫最好还是‘互不干涉’。待到时机成熟本宫自会请父皇赐离合,不过你放心,本宫定能保你周全。”
齐颜如释重负却没有丝毫表露,稍稍沉吟,答道:“依殿下所言。”
“只要你还是驸马一日,本宫府内财物,奴婢准你予取予求,权当本宫对你的弥补。”
齐颜淡然一笑,不疾不徐的说道:“臣下少时家贫,清俭的日子过惯了无福消受如此厚赏。”
“随你,你意下如何?”
“臣下,唯殿下之命是从。”
南宫静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看来二姐没有看错人!
她不过十四岁,在南宫让尽心竭力的呵护下心中尚无城府,喜怒哀乐都会自然的流露出来。
南宫静女清脆的声音又起:“来,击掌为誓。”
她走到齐颜面前,后者抬眼对上的便是一双洋溢着欣喜的灵动眼眸,那样的纯净。
齐颜不仅又想起二人的初相遇,暗笑自己眼拙:竟会将她认作男童。
“啪”的一声,击掌过,约定成。
南宫静女转身快步回到拔步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抿着嘴唇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暗道:一个男子笑起来竟比女人还要好看!
齐颜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殿下可还饮合衾酒?”
“既不是夫妻为何要饮?”
南宫静女记得齐颜是碰不得酒的,而且她心里也怀着一份坚守,等到有一日自己如二姐那般找到甘心委身的意中人时,才能喝下这杯酒。
“那……下臣去房睡了?”
南宫静女的身体突然绷紧,她怕一个人睡!二姐不在时都是桃红和秋菊睡在小榻上的。
今晚是大婚夜,她们不能进来……
“等,等一下。”
齐颜的手指动了动,停下脚步:“殿下还有何吩咐?”
南宫静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神情有些不自然:“虽然……虽然你我有约在先,但本宫也不想让父皇看出端倪……”
南宫静女白皙的脸颊上涌出一抹粉红,生怕齐颜不信似的,补充道:“你明白吧?”
“是,臣下明白。”
南宫静女指向窗边的卦镇邪榻:“你今天就睡在那吧。”
“是。”
齐颜转身来到桌前:“殿下躺好,臣下吹灯了。”
“别!”
见齐颜纳罕的看向自己,南宫静女的脸彻底红了。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锦被支吾半晌:“……本宫听说,大婚夜的红烛要彻夜燃烧才好,再说……再说你不是有眼疾么?”
明明刚才还说挂名夫妻无需饮合衾酒,现在又说红烛要彻夜燃烧?
齐颜明白了:这位蓁蓁公主怕黑。收回了探寻的目光,轻声道:“依殿下。”
齐颜合衣躺到小榻上,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南宫静女到底还是记住了齐颜“不能饮酒”和“夜不能视”的谎言。
自己以这个身份在渭国五年行走了五年,这句谎言说了无数次,说的她自己都快信了,可第一个把这份谎言放在心上的人竟然是仇人之女。
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比小蝶还要小上一岁。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她定死在自己的手上。
用渭国最最贵的公主来祭奠小蝶,巴音、还有草原上所有无辜丧命的孩子们。
龙凤花烛无声的燃烧,照亮了整座寝殿。
对南宫静女来说:不管二姐与齐颜是否还能再续前缘,自己也决不能因为一个陌生人伤害了姐妹情分,待到时机成熟她定会禀明父皇放齐颜出宫。
而齐颜想的却是,如何利用南宫静女达到颠覆渭国的目的。
所谓的人性与怜悯在草原王子的心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生为南宫让最疼爱的女儿,南宫静女必须死!
死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绝,齐颜开始分析起南宫静女的性子。
师父说过:杀人诛心,欲成大事首先要让敌人对自己敞开心扉,这样才好一击毙命。
既然南宫静女无意行夫妻之实,一切便简单了。
这位公主比想象中还要单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为她省去了许多麻烦……
夜已深,齐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梦魇尚未降临之前,身体率先醒了过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还是黑的。
桌上的那对龙凤花烛已燃烧到底部,如泪滴般饱满的红色蜡油汩汩流下。
她蹑手蹑脚的起了床,取出一套常服,绕到屏风后面将新郎装脱下叠好放到一旁,换上常服。
刚出殿门,在耳房守夜的桃红快步走了出来,见到是齐颜便皱了皱眉,浅浅的行了一礼:“驸马爷怎么起的这样早?可是殿下醒了?”
齐颜低声回道:“殿下尚在安寝,我习惯晨先去房了。殿下醒来劳烦姐姐来通传一声。”
桃红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回了,竟丝毫没有将这位新婚的驸马放在心上。
齐颜并不在意,领了一盏灯向房去了。
天大亮,南宫静女嘤咛一声,闭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休息了一夜肩膀还是有些酸。
突然,她想起自己已经“成亲”,猛地睁开了眼睛。
见身边并无人,衣服也好好的穿着才放松下来,转头向小榻看去,已不见齐颜。
南宫静女皱了皱眉:“来人。”
执事女官秋菊领着六位宫婢推门而入:“殿下。”
“更衣。”
“是。”
“齐颜呢?”
“回殿下,驸马爷天未亮就起了,说是到房去晨。”
南宫静女想了想,说道:“那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告诉汤泉殿本宫要沐浴。”
秋菊麻利的为南宫静女系上腰带,笑着回道:“早命她们备下了,早起天凉奴婢再为殿下添件披风吧。”
024
24.曲意逢迎暗布局
齐颜合上手中的古卷,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南宫静女早在宫婢的服侍下沐浴完毕,用过了早饭和午饭。
齐颜稍加思索便通了:照理说即便是大婚次日,宫婢也不敢让南宫静女错过两餐,对方应该早就醒了但是春桃没有来通知自己。
这也无怪,驸马看似是风光的皇亲国戚,但自身的一切全都来自于公主的态度。
在公主府内“不得宠”的驸马的地位,远远不及一位得宠的掌事女官。
春桃作为公主府的掌事女官,在没摸清公主的态度前自然没必要听命于驸马。
而高高在上的南宫静女是瞧不见下人之间这些腌臜事儿的。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与这位陌生的驸马共处,齐颜晨的习惯正好缓解了她的压力。
至于用膳时没叫上齐颜,一方面是宫婢没有提醒,等到南宫静女想起府中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已过了用饭的时辰。
她乐观的想着:公主府一应俱全,难道还会没有齐颜的饭吃吗?
不过南宫静女想错了,偌大的公主府的确没有“准备”齐颜的餐食。
公主府的厨房一共有两处,小灶专门烹制南宫静女的膳食,所有的下人们用另外一个厨房。
公主府的大部分指令都是由两位掌事女官传达下去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春桃和秋菊就代表了南宫静女。
齐颜“得罪”了春桃,掌事女官没传来命令,庖丁怎敢私自开小灶?
就算齐颜不介意吃大灶,但驸马也是主子,这些下人绝不敢将大灶做的东西分给她。
经过半日的梳理,齐颜大致想好如何实行新的复仇计划。
首先要做的是拔掉这两位忠心耿耿的掌事女官!
这两个人是南宫让做丞相时的家生子,从小服侍南宫静女,主仆三人的感情极好。从两个女官早都过了出宫的年纪,却还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便可见一斑。
有这样两个阅历丰富的“人精”陪在南宫静女身边,可不是一件好事。
齐颜将古卷放回原处,起身向正殿走去。
南宫静女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九曲连环,秋菊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昨夜值当的春桃得到南宫静女的允许在耳房休息。
齐颜来到殿门外,问守在门口的宫婢:“殿下可在?”
“在的,驸马爷可需要奴婢代为通传?”
“有劳了。”
宫婢推开小门进了大殿,行了一个万福礼附秋菊耳畔,说道:“驸马爷求见殿下,正在殿外候着。”
秋菊点了点头,来到南宫静女身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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