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听着。”冰轮盯着他,轻轻咬了咬牙,道:“凡是有关墓中人的一切,都要迁去,哪怕小到一根头发,一片衣角,不能有任何遗留,必要时,连泥土也一并带过去。”
“是!”高贤道:“奴才谨遵太后懿旨,一定将此事办得周全妥帖!”
冰轮闭了闭眼睛,缓缓从左腕退下自己随身常戴的一串沉香佛珠,亲手装入一个明黄色的锦袋中,嗓子略显嘶哑:“这个,你带过去,作为她的随身陪葬品。”
高贤膝行上前,双手恭敬接过,冰轮看了他一眼,道:“关于此事,你心里想必有许多疑问,是么?”
高贤面上不改恭谨之色,垂首道:“奴才不敢,奴才只知办好太后吩咐的差事,并不敢有其他任何念头。”
冰轮点点头,神色倦怠,摆手道:“去罢。”
皓月当空,巍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一层银质的光辉,清风所过之处,树影婆娑,花姿摇曳。
暖阁里没有点灯,借着明月泻下的一地清辉,四周景物依稀可辨。凤帐内隐隐传来呻~吟之韵,始而隐忍压抑,后来似是难以承受,渐觉肆意。一声声却是娇柔婉转,软媚入骨,直是勾人心弦,荡人魂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冰轮仰躺在榻上,已是筋疲力尽,香汗淋漓,略微喘息片刻,便欲起身去拿衣裳,一只娇嫩的小手却伸过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
“嗯?”
“冰轮,我。。。我想你抱抱我。”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怯然,几分委屈,冰轮微微一怔,重新在她身边躺下,略微迟疑,伸手抱住了她。
莲真枕在她臂上,伸手轻抚着她修长的玉颈,她背上细滑的肌肤,虽比往常倍觉疲惫,却是幸福而满足。每回欢好过后,冰轮都会很快起身更衣,离她而去,她常常希望她能留下,可是少女的羞涩总让她说不出口,今夜的月光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今天王大人他们是为了什么见你?”
冰轮淡淡一笑:“我任命他为辅臣之首,却又每回都不采纳他的谏言,他很不解,同时也很气愤。”
“你为什么要那样?”
“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我不能听他的,但他是忠臣,是直臣,我需要这样的臣子。”冰轮道:“你向来不关心朝政,怎么今天问我这个?”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心情似乎有点不好。”莲真依偎着她,声音越来越低:“你。。。你让人家好累。”
冰轮歉然,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声道:“对不起啦。”
莲真摇摇头,躲在她怀中不敢看她,须臾,又嘟囔道:“我总是感觉,高公公可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宫里的内官,都是些人精。”冰轮不以为意,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他知不知道,都不会有什么的。”
“可是我见到他,难免会尴尬。”
“你大可坦然一点。”冰轮微微一笑,问道:“听说你昨晚没有睡好,那是怎么回事?”
“咦,你怎么知道?”莲真先是诧异,继而想到冰轮朝政之余,还有心思关心她的生活起居,又高兴起来:“也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
“什么梦?说来听听。”
莲真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梦见慕绯羽和丽妃上吊时的样子,所以。。。所以就吓醒了。”
冰轮眉头微皱,跟着便笑道:“你刚进宫时,怕的是人,现在开始怕鬼了,胆子可越来越小了。”
莲真听她语气轻松,颇有戏谑之意,不由嘟起了嘴巴,冰轮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知道么?”
“嗯。”莲真仰头望她,突然道:“冰轮,你会有害怕的东西吗?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似的。”
“胡说,我也是人,我当然也有害怕的事物。”
“你怕什么?”莲真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撒娇道:“快告诉我。”
“我可不会让人知道我怕什么。”冰轮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有时候让别人知道你怕什么,无异于将刀柄递给别人,这种傻事我可不做。”
“你戒备心好重。”莲真不满,轻哼道:“难道我也是别人吗?”
冰轮许久没有说话,久到莲真以为她生气了,甚至是睡着了,正觉不安,欲起身去看她的脸时,一个熟悉的,却又异常低沉迟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最怕的事情,便是不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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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写了请假条,最近不打算更文的。
但已经更这么慢了,即使有其他事,也有点不忍心,大家等得的确太辛苦了。
所以临时更一章,毕竟端午小长假,略微表示下吧。
第73章
塞外的秋夜, 已是颇有寒意。蓝缎子般的夜空缀满繁星,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白色的营帐绵延数里, 不时有高举火把、手持长矛的银甲士兵来回巡逻,绣有“霍”字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中军帐里灯火通明, 一名亲兵展开几张鹅黄色的信笺,口中念道:“乳饼四匣,各类鲜果两匣, 各类干果两匣, 野猪两头,狍子二十只,大鹿六只, 鹿舌两百条, 鹿尾两百条, 野鸡四百只, 鳟鱼、细鳞白鱼等鱼共八驮, 上用墨米五十石。。。。。。”
霍牧本坐在大狼皮褥子上, 默默的听着,这时突然一摆手, 那亲兵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垂手侍立,听候霍牧示下。
“不必再念下去了。”霍牧略加思索, 吩咐道:“让他们把这些东西细细的分了吧, 虽然将士众多, 尽量让各营的人都能尝上一尝。”
“是。”
“慢着。”那叫胡海峰的幕僚目注他:“这些东西,虽是太后和皇上赏赐下来的,但那是赏赐给大将军一人的,如今大将军叫分给各营,可是大将军给将士们的恩典,你可明白了?”
那亲兵道:“属下明白。”见霍牧并无别话,行了一礼,便退出营帐。
霍牧脸色不怿,端起奶茶呷了一口,方缓缓的道:“你们都知道了吧,宗训已经出藩蜀州了。”霍凛和胡海峰知他心中对此事十分恼怒,都站起身来,不敢作声。
“不想冰轮竟如此糊涂!”霍牧瘦长的手指缓缓从钦赐的盘龙四爪蟒袍上抚过,眼里却并无丝毫喜色:“或许也并非糊涂,女生外向,她既已贵为太后,自然要开始防着自己的父亲了。”
“关于此事,大将军也无需太过多心。”胡海峰拱了拱手,陪笑道:“英王爷这些年处处受先帝压制,宗室朝臣中,大多人心中为他鸣不平,今次皇上登基,他算有拥立之功。太后既打破祖宗成例,封大将军为郡王,对于同样有功,又是皇上亲叔的英王爷,也只有分封藩地,才说得过去啊。”
“分封也罢了,可却偏偏是蜀州。”
霍凛望了望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孩儿在京几日,曾听说朝中以王忠为首守旧派大臣很是反对太后临朝听政,他们主张让英王爷摄政以辅佐幼帝,也或许这个原因,太后想着远远的将英王打发了,至于封地所在,未必是太后愿意的,必是内阁商议的结果,太后既执意将父亲封王,也不得不在其他事情上有所退让。”
“少将军言之有理。”胡海峰道:“何况大爷的信中说,太后免去袁岳右卫将军一职后,曾问他由谁担任较为合适,由此可见,太后似欲在亲族之中择人任此要职。若真能如此,不就是信任大将军的最好证明吗?”
霍牧容色转霁,鼻孔中哼了一声:“那王忠虽是忠直之臣,却是顽固而迂腐,由他执掌内阁,以后有得头疼了。”说着又道:“此事便不再提了,我和凛儿还有些事要说,胡先生你先回营帐歇息去吧。”
大帐内只剩下霍牧父子,突然变得十分安静,霍牧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次你立了大功,并未得到丝毫封赏,你大哥却被册立为王世子,你心中可有不平?”
“父亲言重了,凛儿怎会心中不平?”霍凛屈一膝于地,漆黑的双眸如水般沉静:“皇上得以登基,大哥多有出力,论功劳,我并不及他,况且他是嫡长子,册封世子是理所当然,孩儿现在居将军之职,心中常自不安,实不敢再奢望任何封赏。”
“你在外历练了这么些年,果然大有长进。”霍牧赞许了几句,又温言道:你放心,虽然嫡庶有别,但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的功劳我都在心里记着呢,将来断不会使你吃亏。”
“父亲,孩儿并不在乎这些。”霍凛道:“现在太后孤儿寡母,朝中内患未清,西疆边境未宁,孩儿只希望,我们霍家上下,父子兄弟等团结一心,使家族荣耀与声威更胜从前。”
霍牧神色惊异,又仿佛若有所思:“你竟有如此心胸眼界,真是叫我深感欣慰。你说得对,当此之时,我们霍家该上下齐心。”他起身走到他面前,感叹道:“当年,为父实在对你太过严苛了,可若非如此,你又怎会成为今日战场上的少年英雄?”说身亲手将他拉起,双目凝视着他:“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为人父者,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