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轮抿紧嘴唇,只是沉默,莲真见她神色,早已明白过来,整个人如受重击,哭叫道:“霍冰轮,你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冰轮心上如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很快却又恢复镇定,低声道:“我早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怕我。”
“没错,霍冰轮,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现在无论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我都不会再觉得意外!”莲真看着她,目光冰冷而陌生,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人:“你走,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
“你走!”
冰轮不再言语,缓缓起身,待她出了房门,莲真突然扑倒床上,失声恸哭。
回到翠微堂的暖阁,冰轮在临窗大炕上坐下,高贤见她怔怔的只是发呆,上前轻声道:“主子,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您还没进午膳呢,要不奴才现在叫他们摆膳?”
过了片刻,冰轮方道:“我不饿。”
高贤心中焦虑,默默琢磨,要怎样才能让她吃点东西,汪又兴忽然进来,躬身禀道:“主子,雍王爷来了,还送了几只鲜鹿和獐子过来,现在正等着见主子。”
若是其他人,一句“不见”就完了,可冰轮对自己这位堂哥一向另眼相看,不见却说不过去,勉强打叠起精神,道:“请王爷去睿思室。”
睿思室是冰轮的书房,与翠微堂前院南墙的垂花门只相隔数米,往返十分方便。霍凌进去时,冰轮已在那等了一会了,霍凌见了她,已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冰轮苦笑:“堂哥,你这是做什么?”
霍凌起身笑道:“皇上有令,亲王以下都必须向你行礼。”
“皇上此举,甚不妥当。”冰轮摇头,但此时也无心理会这些。两人分别坐下,待下人奉上茶点,冰轮问道:“堂哥,皇上登基,你成了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因军务在身,这几日出了一趟京城,回途偶见野物出没,便动了兴致,所获颇丰,因此特地送了些过来给你尝鲜。”霍凌道:“再说了,我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你了,心下记挂得紧。”
冰轮道:“你是见宗煦死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我吗?”
霍凌被她一语道破来意,面上不由有些不自然,低头喝茶,道:“不管怎样,他是你亲手带大的孩子。”
冰轮忽然笑了:“堂哥,我冷血无情,现在世人都知道了,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做的那些事,我大多都参与了,不过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自保,又如何能以冷血无情一言蔽之。”霍凌道:“但他死了,我想你心里必然不好受。”
冰轮默然,半晌,道:“我没事。”
霍凌道:“我知道你看重王忠,我也很敬重他,听得说,他因为这件事,伤心得了不得,病势愈发沉重了。”
冰轮叹了口气,道:“过阵子我去王府瞧瞧。”
霍凌见她总是心神不属,便道:“今儿我既送了野味来,不如你留我用晚膳罢,也让我尝尝你府中厨子的手艺,如何?”
冰轮道:“哪有你这样的客人,主人没留你用膳,你倒自己开口了。”虽如此说,也只得叫高贤去吩咐厨房精心准备,于是兄妹闲聊吃茶,又一同用过晚膳,霍凌方作辞回府。
书房里巨烛高照,地上双耳鎏金大铜盆中红罗炭红彤彤的,点燃满室暖意。冰轮走到北墙巨大的楠木书架前,将手中书本放进去,又另拿了一本出来,回到书桌前坐下,刚翻了几页,突地重重合上,双手一扫,桌上书籍与笔墨纸砚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高贤在外面听得声响,吓了一跳,问道:“主子,怎么了?”
冰轮闭着眼睛,右手支撑着头,拇指和中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口中道:“没什么。”
高贤不好再问,也不敢进来,半天,又在外面叫了一声:“主子。”
冰轮已有些不耐烦:“什么?”
高贤道:“皇上打发宫里的人给您送东西来了,奴才刚给了赏钱,让汪又兴出去送他们了。”
“什么东西?”
“不知道,奴才不敢擅自打开看。”
冰轮慢慢放下手,抬起头来:“拿进来罢。”
高贤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进来,看见满地狼藉,脚步微微一顿,然后装作没看见,走到桌案前,将托盘放下,冰轮略微示意,他便轻轻将上面盖着的那块杏黄色的缎子掀开。
盘中竟放着一件龙袍,明黄色缎绣金龙紫貂皮龙袍,在烛光底下,金光闪闪,耀眼夺目,高贤一见,张着嘴巴,整个人惊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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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汪又兴轻心中惴惴, 轻手轻脚进了暖阁,禀道:“主子, 莲真姑娘今日仍是未有进食。”不敢说她令人送去的食盒被莲真打翻在地, 只道:“主子送去的菜肴,也仍如上次一样, 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冰轮“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汪又兴悄悄看了看旁边侍立的高贤的眼色,又默默退了出去。
地上的炭炉上温着凉州进贡的羊羔酒, 高贤见冰轮放下笔, 拿起手边的金杯,慢慢将里面的酒饮尽了,也只得提起执壶, 再为她续上。冰轮其实颇善饮酒, 但她素来自律, 以往不过年节之间与群臣宴饮, 应景喝几杯, 这几日来, 没吃什么东西,酒却没有断过, 每日里也不出门,喝了酒,便在窗下临帖, 古往今来书法大家名帖, 几乎临遍, 但也没有一幅满意的,临一幅,撕一幅。高贤明知是为莲真才如此,既不好劝,更不敢劝,焦虑不已。
冰轮又喝了一杯酒,将那幅未写完的字撕作几半,掷入纸篓,起身道:“前两天雍王跟我说,王忠病得甚重,我想过去看看,你叫他们去准备准备,记住,不可大张旗鼓,几个人跟着就可以了。”
高贤巴不得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听如此说,忙道:“是,奴才马上去吩咐他们准备。”
王忠的病虽不算重疾,但已断断续续很长时间,太医说是气血虚乏,所以常有头目眩晕之感,冰轮还是太后时,为此格外施恩,非大朝时,皆特旨赐座,不令他久立,他被罢官后,虽一直在家调理静养,但由于心在朝政,终日忧虑愤懑,病势并无起色,宗煦死后,更添了心痹等症,最近已不能下床,几个儿子都为此悬心,每日伺候在侧,暗中连后事都备下了。
冰轮因不欲兴师动众,微服出行,到了王忠府邸也不让声张,轿子进入府中,王家的人才得了消息,王永淳和王永敦、王永诚三兄弟皆吓了一大跳,立即匆匆忙忙赶来迎接。
轿子在正厅前停下,王永淳带了两个弟弟在轿前跪迎,惶恐道:“微臣等不知道殿下凤驾降临,未能远迎,实是大不敬之罪。”
冰轮在轿内含笑道:“我听说你们父亲病得很重,过来探望—是我不叫他们通传的。”
“父亲用了皇上和殿下赐的药,已大见功效,殿下对父亲如此厚爱,微臣感激涕零,先代父亲叩谢殿下恩典。”王永淳三兄弟都十分激动,一边说着,又跪请冰轮进厅内喝茶,冰轮道:“茶不急着喝,我先去看看你们父亲罢。”
王忠卧病在床,脸色灰白,气若游丝,听得冰轮到来,精神竟是一振,忙挣扎着要起来,可哪里起得来,冰轮快步上前,出言阻止:“你尚在病中,好生躺着,不要动。”
王忠哪里肯听,虽无法起身,到底强撑着转过身子,额头在枕上叩了三下,还未开口,已是老泪纵横:“老臣叩见太后,臣卑贱之躯,劳动太后凤驾亲临,不胜惶恐。”
王永淳等一听,面上立即变了颜色,如今襄王朝已取代大燕,冰轮已非太后,父亲说的这番话,立时就能招来灭门之祸,三兄弟胆战心惊,不约而同看向冰轮,冰轮却仿佛没注意到他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无其事在锦凳上坐下,道:“老大人这些年鞠躬尽瘁,为国分忧,我深为感念,今日过来,见你精神气色都还不错,很是欣慰。”
王忠道:“太后虽如此说,但臣的身体,自己明白,已是命不久矣,臣早已无颜活在这世上,所以并不顾惜自己这条贱命,可是现在就算死了,也没有脸去见世宗皇帝,文宗皇帝,以及恭宗皇帝,臣。。。。。。愧为人臣啊!”
恭宗是宗煦的庙号,宗煦死后,虽还未下葬,但霍凛已下旨追封为燕帝,谥号“恭”,并为之辍朝以示哀悼。王忠提到他,那眼泪更如滚瓜一般滚了下来,悲恸不已,王永敦大急,抢在大哥前面,上前低声劝道:“父亲,您身子弱,还是少说两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