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断了。
幸而完淡已经趁机脱险,贴紧崖壁朝他吼道:“你疯了!你没刀怎么打?!”
话音未落,段炎鳞的那把红色宽刀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在空中被击退回去。段炎鳞后退几步接住了飞过来的宽刀,眉头皱起,而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般,瞪大了眼睛。这点失态很快被他掩盖过去,但是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完淡与温子河对视一眼,不知道段炎鳞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空中的碎光散尽,温子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刀居然还没有碎,反而顺着原路飞了回来,楔入他面前的崖壁里。只不过,虽然只有一瞬,温子河还是看清了,飞回来的刀,虽然形状与原来的一样,但不再闪着亮光,反而是漆黑的颜色。就好像段炎鳞方才那一击,卸去了刀身上原本的伪装,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般。
不及细想,又一道妖气轰击在与两人相隔甚远的崖壁之上,震落了无数碎石,完淡一愣,道:“他又打偏了?”
“不是!”温子河一惊,跃起拔出了自己的刀,“快松手!”
他这句话的尾音已经被淹没在了骤然响起的闷雷般的声音里,似乎隔着崖壁,有千军万马遥遥而来,转瞬间便近在咫尺。崖壁上传来愈演愈烈的震动,耳畔的轰鸣声响起,似乎要震裂耳膜。
面前崖壁上金光乍起,上面绘着的金色花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开始流动,越来越快,最终竟转成了旋涡一般的图案,只要看上一眼,眼前便一阵晕眩。
温子河死死抓着自己的刀,避开崖壁上刺目而纷乱的光线,试图脱身出去,却发现整个人都仿佛被困在了某个阵中,身体被牢牢吸着,悬浮在空中。那边完淡也是一样,随着崖壁上旋涡的流动,两人在空中的位置渐渐转到了一处。
崖壁缓缓绽开一道裂缝,而后裂缝逐渐扩大,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崖洞,崖洞里一片漆黑,连外面的强光都照亮不了洞口的边缘。
周身的空气渐渐顺着旋涡旋转的方向流动起来,带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二人往漆黑的崖壁里推去,与此同时,上方一道藤蔓裹挟妖气而来,缠住了温子河的刀。
温子河的身体被周身流动的空气往崖洞中推去,手中却死死拽着刀不松手,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平衡,完淡挣扎着往温子河这边靠近,却被往洞口方向又送了一点,只得双手扒住崖洞的洞口,不让自己坠入崖洞,努力伸腿去堵住洞口的门,却感觉腿上似有千钧,难以动弹。
似乎还是段炎鳞的妖力更为强劲一些,温子河被刀上的力量带着远离了洞口一些,这个时候被带上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心下一惊,将刀狠狠往下一压,整个人顺势向后翻身,单脚蹬上缠在刀身的藤蔓,用力一踢,挨上藤蔓之后,又奋力碾了几下,终于将藤蔓蹬断开来。
藤蔓断开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周身空气宛如水流一般迅速缠绕上来,将他包围,不容推拒地送往洞口方向。那边完淡已经快将洞口的岩石掰碎了,却还是没能出洞口一步,整个人已然悬停在空中,他奋力去够住岩石,但手中的岩石却在这时断开,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卷入崖洞深处。
温子河将刀楔入崖洞边缘,也不过是垂死挣扎了一会儿,随着岩块被他的刀撬开,他整个人也被无形的力量推进了漆黑的崖洞里。
凭空绽出的崖洞缓缓合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渐渐停息了,原本几乎快要沸腾起来的空气逐渐趋于平缓,黑夜重新笼罩下来,凉风悄悄抚过这片崖壁,周遭安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普通夜晚。
段炎鳞面对已然空无一人的断崖,露出一个森冷的微笑,将红色的宽刀插/入崖壁的某处,拧动手腕,伴随着空中发出的“咔哒”一声闷响,流水阵被锁死,这样一来,那两个人一辈子都别再想重见天日了。
纵然是妖怪,在流水阵中的“夺水”里泡上几天几夜,怕也只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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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虐一波……(信我)
第78章 、绝境 ...
“父亲大人。”
段炎鳞一愣, 随即回身过去, 方才脸上的阴冷一扫而空, 竟显得有些慈蔼了:“予铭,你怎么过来了?”
“我……比起这个,流水阵可有异常?”段予铭立在树影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没有异常。”段炎鳞将手背到身后, 踱步走过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月华精气已经差不多储够了, 就算出了点状况, 也不影响计划。今晚我只是有些难以入眠,鸦他重伤在身, 定是多日没来看过了,我便也就随意地来看一眼。”
“哦……是这样。”段予铭低声道。
段炎鳞叹了口气,端详着儿子的表情:“你是不是派了侍卫跟踪我?”
段予铭一惊:“您都知道……”
“所以你见我夜半出门, 以为我是去找你那位朋友的茬了?”段炎鳞拂了拂衣袍, “放心吧,他不主动挑衅, 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向外放话四处搜他,不过是做个样子。”
段予铭见自家父亲识破, 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谢父亲。我只希望……一切结束之后,还能有机会弥补子河。”
段炎鳞朝脚下看了一眼:“等一切都结束,他会原谅你的。”
毕竟……死人没有不原谅谁的权力。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段炎鳞回想起方才自己没抢过来的那把刀, 脸色沉了一沉,“我原先给你的那把龙牙,好像很久都没见你用过了……它现在何处?”
段予铭一怔,随即低声道:“在……子河那里。”
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的父亲并未震怒,反而一言不发,他疑心自己的父亲气过了头,急忙道:“那邪龙身上的东西,自然是对付他的最大的杀器。子河他常年与陆夜白待在一处,我当初正是担忧应晦突然苏醒过来,子河招架不及,才将龙牙给了他。”
“龙牙这最为厉害的一把杀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我交给了你,却让你这样白白交付了出去。”段炎鳞叹道,“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段予铭觉得自己的父亲似乎并没有真心责怪之意,挨了这句不痛不痒的批评,跟在段炎鳞身后,口中道:“父亲,我真的知错了。”
段炎鳞不再说话,段予铭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断崖。全然不知自己的友人已然被埋在了脚下,而自己的父亲,正盘算着过几日来掘出友人尸体……好取走那把人人觊觎的龙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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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阵内。
温子河被强劲的气流迅速推进了崖洞深处,手臂不知在狭窄的洞壁上撞了多少次,气流就像发了狂一般在崖洞里四处乱窜,他很快被甩到了坚硬的崖壁上,腰部顿时被砸出一阵让人眼冒金星的钝痛,随即又被狂乱的气流带得腾空而起,堪堪要正面撞上头顶的崖壁,他忍痛咬牙将刀狠狠楔入一旁的洞壁,好歹是没让脸与坚硬的崖壁来个亲密接触。
他悬在空中,狂风吹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整个人都在乱晃,但脚下的气流似乎稍稍缓和一些,于是他效仿在崖壁外的做法,摸索着抓紧了壁上的凸起,整个人慢慢地往下滑落,终于是不用再被狂乱的气流带着走了。
浑身上下尽是在崖壁上砸出来的伤,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有些脱力地靠紧了崖壁,听见耳畔传来有人叫他的声音,忙回应道:“在这。”
完淡几乎是贴着地面摸索过来的,崖壁里一片漆黑,他每往前爬一步,便要问一句:“是不是这个方向?”
身陷绝境的绝望都被他隔几秒就要问一次的声音给冲得烟消云散了,温子河叹气道:“是。”
完淡:“是不是这个方向?”
温子河:“……”
他真的不想回答了。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腰上,缓解上面传来的钝痛,忽地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自内腑蹿了上来,喉中顿觉一阵腥甜,呛咳几声之后,他抬手抹掉了咳出的血迹,试图运用妖力,将体内的伤修一修,却发现妖力运转似乎受到了阻滞。
窸窸窣窣的声音暂停,完淡终于爬到了他跟前:“温子河,你在不在这里?”
“在。”温子河轻声道。
完淡似乎在他对面的崖壁边坐下了,喘了口气,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面用不了妖力?”
“这里是流水阵的内部。”温子河也贴着崖壁坐下,方才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略一思索,便道,“流水阵既然能吸走水、月华精气,那么吸走妖力,也是有可能的。”
完淡被这人的冷静给吓了一跳,抬手挥了挥,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你……你现在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话有点吓人,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慌一下么?”
温子河:“我很慌。”
完淡:“……”
又听他道:“但是慌没有用,我们要想一想怎么出去。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很蹊跷?既然这里叫流水阵,我们在崖壁外又听到了阵阵水声,如今身陷阵里,怎么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