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不走心的理由,温子河没指望能糊弄过陆夜白,只想略微给陆妈妈提一句,没想到陆夜白抬眼朝他看了一眼,动作还挺大,被他注意到了。
于是他似乎是受到了鼓励,对着陆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没打草稿就开始侃侃而谈,也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我自工作起就赶上了一趟外出考察,一直都在西北山里……”
他以为陆夜白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不想陆夜白从他开始讲述“深山里的故事”开始,就兴趣缺缺地把头扭向了别处。
他觉得这死孩子的性格实在是扭曲得太厉害了,怎么三年不见,变得这么不好说话?
陆夜白虽然没把目光往那人身上放,但是那人的声音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此刻内心快乱成了一团麻,刚打开门的时候,这些年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几乎一下子飞的没踪没影,他一再克制,才忍住没问对方半个字。
毕竟,他没有立场。
三年前,对方既没有没有嘲讽过他的一厢情愿,也没有玩弄他的感情一走了之,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所以他冷淡的态度与其说是在给人脸色看,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靠近了。
但是他见着这人好像越黏越紧,隐隐还透露着讨好的意味,这会又不可避免地想入非非起来。
他又回来了,是不是说明,当初让他离开的,不是自己呢?也就是说,其实他并不那么排斥……
他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听到那人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准备装不认识我装到什么时候?”
这回的语气不像以往逗他玩似的,陆夜白仿佛还嗅到一点生气的情绪在里面,他心下一喜,却警告自己不要得意忘形,目光看向别处,维持着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我没有。”
温子河:“……”
他觉得这孩子的毛是顺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是这种排版看着顺眼一点~
第3章 痴心
温子河的耐心其实很有限,他这人最怕麻烦,而偏偏哄人是他最不擅长的事之一。
他正想对此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譬如大男人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就耿耿于怀呢?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俗话还说“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毫无逻辑地想着,冷不丁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背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一条雪白的大狗正吐着舌头看他,似乎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嘴巴咧得很开,显得有点傻气。
“这是……”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陆小白?”
一旁的陆夜白听到这个名字,强装淡定的表情也微微抽搐了起来。
他没忘记以前温子河是怎样给狗起了名字,然后又孜孜不倦地用这个名字来调戏他的。
陆小白是条萨摩耶犬,三年前陆妈妈朋友家的狗生孩子,便抱养了一条回来。
陆夜白记得温子河见到它的第一眼,便不容商量地拍板了“陆小白”这名字,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不告而别了。
所以这么多年,陆夜白为了赌气,也没喊过这名字一次。
“长这么大了都。”温子河抚摸着陆小白的毛,似是有点感叹。
“狗的寿命很短,三年足够它长这么大了。”陆夜白冷不丁地开口,刻意加重了“三年”,而后察觉到自己嘴巴没闭紧,又不说话了。
正巧陆妈妈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俩孩子分别多年,生疏消得倒挺快,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满意:“聊得这么火热呢?看来感情真的很好,先过来吃饭,边吃边聊吧。阿姨也有很多话要问你呢,子河。”
于是两个“感情很好”的孩子暂时抛下了正“聊得火热”的话题,一个帮忙端菜,一个踱步到餐桌前坐下,有意无意地逗着狗。
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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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方形的木质西餐桌,陆妈妈坐一边,陆夜白和温子河挨着坐在另一边,好像一对亲密的兄弟。
中间的小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香气四溢。
陆夜白一言不发,只顾夹菜吃饭,似乎是铁了心要做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陆妈妈和温子河倒更像亲生的,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话。
“你陆叔叔今晚不回来吃,咱们仨先小聚一回。”陆妈妈往温子河碗里夹着菜,“你这次回来了不走了吧?”
陆夜白借着单手支撑下巴的动作,似有似无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橘黄色的灯光给那人脸上镀了一层暖意,他看到那人笑盈盈地开口:“不走了,还是家乡好啊。”
陆夜白提起的心忽然间就放了下来,大概是听答案之前太紧张,这会儿心情一松,他的嘴连带着也松了:“有住的地方吗?”
话刚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两嘴巴子。
但是又矛盾地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在锡北学府大道那边有个小房子,离你的大学很近,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玩。”
温子河见陆夜白终于不再装哑巴,顿觉破冰有戏,说话时都带上了点儿不易察觉的讨好语气。
没料陆夜白轻轻摇头,神色淡然:“不好,太麻烦你了。”
一年里有半年吃他做的饭长大的熊孩子,居然也学会不露声色地要和他拉开距离了。
温子河磨了磨牙,还没开口,就听到陆妈妈接话:“是离K大很近,你俩又能互相有个照应,我很放心。不过你是一个人住吗?”
“不是。”温子河说。
他注意到陆夜白朝他看了一眼,神情里不知含着什么意味。
“有女朋友了?”方才闲谈她已经知道温子河的父母早已搬去外地,闻言自然做出了猜想,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同居,十分正常。
温子河想到了宅子里那一干形形色/色的妖怪,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笼统概括了一句:“不是女朋友。不过有几个朋友暂住我家,还养了个……宠物。”
陆夜白听了前一句,微微松了口气,听了后一句,又开始猜测起了是什么朋友。
他觉得今天自己一晚上的心情七上八下,对温子河有关的一切都在意的不得了,却碍于此前的决心,只能落在一个“猜”字上。
扰他心乱的罪魁祸首偏偏不自知地坐在他身边,空调的冷气还把那人身上淡淡的男香往他鼻子里送……
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竟然不知怎么地奇迹般抚平了他有点焦躁的心。
三年前那人不告而别,于他而言是最大不过的打击。
他没料自己只是略微朝他透露了一点儿,就能把他吓得逃开了。那段时间他反复地想,要是没这么急躁、能够慢慢来就好了。
可惜终究没有后悔药。
世上也无忘情水。他那多年前就萌生的念头,如今在他心里越扎越深,让他自我嫌恶,又欲罢不能。
随后三人边吃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是陆妈妈问,温子河答,陆夜白再从中攫取信息,拼拼凑凑地了解完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虽然真实度还有待考据。
分别的时候两人终于没有刚见面时那样的尴尬气氛,还互相交换了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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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陆夜白冲了个澡,趿拉着拖鞋走回房间的时候,瞥见陆小白在沙发上摆了个极尽舒适的姿势呼呼大睡,一条狗腿还架在一个盒子上。
那是温子河给买的无人机。
他掀起陆小白的狗腿,有心在这腿上打一下,又生怕陆小白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轻轻把盒子抽出来,提回了房间。
随后他察觉到自己的立场太不坚定,又重重把那盒子一放,让它孤零零地待在房间的一角。
他爬上床准备睡觉,却架不住意志力太弱,开始细细回想今晚的几个小时。那人多年不见的眉眼,说话时的神态,穿着的白色衬衣,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怎么会就这样回来了呢?当初不是决绝地走了、连句话也没留给他么?
他开始怀疑今晚只是一场梦,隔一会儿就掐自己一把,就这么辗转了几次,愣是耗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寤寐思服”。
他索性起身,打算看一会儿书,却瞥见手机屏幕一亮,进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发件人:温子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了手机,手指在键盘上动了动,愣是没打上半个字。
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屏幕熄灭,而后把手机紧贴在胸前,闭了闭眼。
那多年来从没放下的痴心妄想,又以一种更加不可抗拒的姿态,要将他引向更深的深渊。
而他,好像还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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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河左右等不到陆夜白的回信,又打了一行字过去:“明天我来接你去学校。晚安。”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面露惆怅地按压着眉心。
纵然此人对某方面再不敏感,他也能从陆夜白的眼神里看出不太一般的感情来。
真糟,怎么三年过去了,那人还没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