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坐在床上收拾包袱,初冬已至,寒霜积了一树,从窗棂往外看去,雾色茫茫,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冻得云吞缩了缩脖子。
“我~去~去~就~回~”
苍歧抬手,挥上了窗户的缝隙, 云吞朝他眨了下眼。
牧染盯着窗栏上细致的雕花, 好似上面有什么让他移不开视线的东西, 他盯了片刻, 终于忍不住了, 猛地转身质问道, “你不过是为了他,何必找什么借口!”
云吞整理包袱的手顿住,微笑的唇角慢慢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牧染,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不该回去。”牧染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了的苦茶,一口喝下,冰凉了心肺,他和云吞一胎同胞,自幼极少吵过架,兄长身子不好,牧染从小到大不管是多喜爱的东西,都会让给他。
他也的确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吞儿和这个男人走的太近了,他跟爹爹和父亲护着云吞长大,护犊护惯了,生怕吞儿被谁欺负了伤害了。
云吞见他冷着脸,一双像极父亲的目光厌恶恼怒的瞪着苍歧,他不知怎么,心里蓦地就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莫名还有些伤心。
就好像你把你喜爱的东西拿去给重要的人分享,那人却觉得讨厌至极。
云吞绷起唇角,胸口起伏一下,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谁还管你,把谁都当好人,连苏渭都能看出来,你还要骗我!”牧染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清脆的响声吓得云吞一颤。
小蜗牛身怀有孕,不易大动情绪,他不是撒泼不讲理的人,想的比做的多,这种人一生气,就容易郁结于胸,难以释怀,当即眼里便红了,梗着脖子道,“你还好意思提起苏渭,你对得起果子吗!”
牧染眉头紧皱,“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云吞撇一下唇,“你连有什么关系都弄不清楚,还想管我的事!”他说完还想说,就觉得腹部一抽,跟针扎一样的疼,没忍住捂着肚子轻哼一声。
苍歧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嘘,别说了。”
他伸手抵在云吞唇边,拉过被子给他盖住,“现在还不急,你休息会儿。”说完拉过云吞的手,渡过修为,替他逆行心脉。
苍歧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生气的云吞,“染儿,你先出去。”
牧染见兄长脸色发白,立刻就后悔了,不该为了外人和他争吵,但被云吞也给气着了,抹不开面子,担忧的伸长脖子望着床上的人,见那罪魁祸首正源源不断替兄长渡气,虽心里讨厌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负气出门去了。
梨木扇门关上的瞬间云吞睁开眼,委屈巴巴的撅着嘴瞪向苍歧。
“肚子还疼吗?”
云吞不想和他说话,翻身拉过被子蒙住头。
小孩脾气一上头,谁哄都不行。
苍歧无奈笑下,口中念了个咒,让云吞睡去,给他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房间。
唔,帝君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红颜祸水的潜质,祸祸的还是两个年龄加起来都不抵他十分有一大的妙龄少年。
这老东西愈发觉得自己吃了极嫩的嫩草,还毫无悔意的觉得甚美。
苍歧在酒楼里见到牧染时,他面前放的一尊细颈白瓷酒壶已经快喝了一半。
“小蜗牛已经没事了,睡了。”苍歧自觉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了想,又替牧染斟了半杯,“你还小,莫要多喝。”
牧染不小了,起码和那些凡人比着,他已经活了二百多年,他低头看着酒盏荡开一圈细碎的涟漪,浓烈的酒香氤氲了整个包间,好酒一闻就让人要醉了。
“你来做甚么。”牧染端着酒杯疏漠的看向窗外,英俊侧脸有好看分明的线条,他比云吞看起来成熟些,透过他的脸仿佛能看到云吞那位没见着面的妖神父亲。
苍歧嗅着馥郁的酒香,沉吟道,“我来这里,其一是不想见你兄弟二人生气,其二,则是为了我自己,我与云吞。”
窗外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抱着插满红艳艳糖山楂棒子悠闲晃悠过楼下,苍歧与他碰了下杯,唇角带着笑意说起医馆中正熟睡的人。
*
云吞醒来时,夕阳染红了半扇天空,余晖将鎏金般的光斑倒映进屋子,金光闪闪,仿佛碎金铺了一地。
屋门被人撞了开来,牧染和苍歧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进来,云吞揉了揉眼,才看清楚是牧染扶着满身酒气的苍歧。
“哥。”牧染一头汗,袍子上染着一股子的酒味,他将苍歧丢到床上,略带着气喘坐下来。
苍歧满脸通红,映的他眼睛更加漆黑深沉,他单膝半跪在床边,毫不避讳的握住云吞的手,抬起头,俊美的五官带着深刻沉静的温柔。
“吞儿”,他抚上他的脸,轻唤一声,沙哑低沉,听的云吞浑身发软,软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看在牧染还在,真想一脚将苍歧踹一边醒酒去。
“喝~了~多~少~?”,虽然很想踹上去,但他仍旧捧住苍歧温暖厚实的手,温柔的连自己都没发现。
“唔,两斤状元红。”牧染给自己灌了一杯凉茶,豪迈的擦了擦下巴,经过一下午的接触,再看这人对他哥动手动脚,牧染已经没了那股子闷气,反倒还有几分看嫂子的挑剔感。
“这~么~多~”,怪不得醉成这样,云吞皱眉,他没见过这朵灵芝喝酒。
牧染噗嗤笑出来,扶着桌子笑了半晌,道,“我说的是我,他就喝了一杯,知道多大的杯子吗,呶,就你泡澡的这种。”
云吞,“……”
云吞低头瞧着醉眼朦胧的帝君大人,捏住他的脸颊朝两旁扯了扯。
怪不得酒泡灵芝药用好,这种植物完全不胜酒力嘛,泡下去什么灵性药性都渗出来了吧。
后来对于这一事,帝君他老人家也略感丢脸,本打算和小叔子大醉一场,不料,一杯下去,自己先躺了,不过看在此事之后效果甚好,姑且就当做喜事一桩吧。
宿醉结果就是起来的时候头疼了一天,本打算连夜就走,也不得不延迟了一夜,翌日,天刚亮,云吞便将还晕乎乎的苍歧拽了起来。
他与牧染商定好,他同苍歧回笕忧仙岛一探究竟,牧染在此地等候爹爹,昨日白白耽误一天,今日要加紧脚程了。
苍歧捏了捏眉心,把袍子裹在云吞身上,吹着寒凉的冬风算是感觉舒服了些。
牧染送他们离开,似笑非笑的瞧着云端上的两人,“我爹爹与父亲都蛮喜欢饮酒。”
说罢他看着苍歧更加头疼的模样,算是报了昨日害他与兄长吵架之仇。
苍歧捏诀带云吞离开,虽还残留宿醉,但好歹没有辜负自己帝君的称呼,驭凤而行,飞的又稳又疾,不出半日,就抵达了笕忧岛附近的海域。
他们到时才发现所为的仙泽大盛是个什么景象。
山与海都被雾泽覆盖,只能看清模糊起伏的轮廓,遮天掩月,仿佛天地之间尽是泗水茫茫,袅袅缭绕。
云雾深处,数千天兵银甲银戟肃穆而站,玄弓张开,冷冽得指着云下群山合抱的笕忧仙岛,俨然将此处当成了一座肃杀的战场,玄箭上凝着的一线银光慑的人心口发寒。
这里的仙气纯净的让任何妖物都不敢侵染,绝不可能是一干天兵能带来的异常。
从踏入雾霭朦朦的海域后苍歧的眉宇便再也没有舒展过,他的脸上有种近乎淡漠到冷冽的冰凉,英挺的五官都仿佛染上一层深沉的郁色。
云吞看着他凝望着层叠的雾霭,漆黑的眸子一望无底,眼里的寒风拨云弄月,好像透过这层仙泽在凝望着什么。
是什么呢,云吞想不出来,踮脚揉了揉他眉心。
苍歧回神,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低声说,“在海边等我好不好?”
云吞攥住他的袖子,摇头。
苍歧微微叹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层层叠叠的仙泽雾霭之后吹来一阵和煦的微风,风力很小,却像一只手撕开这过分浓郁的仙泽,露出笕忧仙岛一片生机勃勃的绿。
云层拨开,只见陆英正与三千天兵对峙,身后是成千上百的学生,他们手中各握兵器,昂首挺胸望着雾霭之后。
“既然已至,何不出来,你我也有上万年未见了吧。”一道苍劲的声音从云端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陆英紧绷的脸上骤然露出喜色。
云吞猛地抬眼,诧异的望着苍歧。
苍歧点点头,拉住云吞的手,在走出屏障的前一刻捏诀替云吞掩去了面容,化成个模样清秀却完全不同的面孔。
直到苍歧带着云吞走到陆英身前,他们这才看清楚这泽仙雾中来的人究竟是谁。
豁然敞亮的天光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三十三重天,天上琼阁玉楼恢弘静穆,在那高大壮丽的天宫门前,站着三千银甲,甲前是五行六道八十一天象的众神群仙,而那众神群仙之首的,正是掌管四界天下万物的一帝之君昊坞天帝。
天帝银发银须,一身白袍,屹立在云端之巅,俯视着千万生灵轮回寂灭。
他微微垂下眼,伸出双手合在胸前,端正行了礼,声音浩浩荡荡从云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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