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
花连哼一声,“我表兄说的自然对,你说不出来就是你输了。”
陆英看他一眼,花连立刻闭嘴,受了惊吓般将脑袋赶紧垂下。
云吞的肚子很饿,瞅着水晶盒里的紫龙枝,道,“也~有~不~对~”
“哦?”陆英看向他。
云吞回味着紫龙枝在舌尖的味道,让自己微微加快速度,说,“可以直接服用~~,味道也并非辛~~,而是辛中甘苦~~,苦后微酸~~”
花灏羽冷淡道,“你的意思是《神农志》中记载有错了?”
神农此上古之人与陆英关系匪浅,当着神君的面,说其友人的错,着实大胆。
云吞好像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微微侧头,拨开被风吹散的碎发,笑着说,“非也~~,但神农君是人~~,自然畏惧毒~~,若是开了灵智修炼成妖的精怪~~,有其四五是不怕紫龙枝的~~,于他们而言~~,便是无毒~~”
他这一段话努力让自己放快了速度,但说罢也用了好一会儿。
好在他声音轻柔清亮,让人听之不会觉得有厌,而是非常入耳的很,每每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陆英听完云吞的话,脸上露出更加满意的笑意,简短评价道,“皆是不错。”
“那胜负怎分?”严监学肉疼自己那一盒紫龙枝,送出去一枝就疼一块肉,若是送出去两枝,只怕是整个妖都要浑身酸疼躺上两日了。此时只希望神君要他俩比个高下,选一人出来就好。
陆英捏起一枝紫龙枝置于手心,唤他们上前细看,问道,“紫龙生之处,方圆十里无毒虫,那你二人如何解释这一枝上的虫洞?”
枯木似的紫龙枝干上粗糙的褐皮上沿边有几枚蚂蚁牙大小的洞洞,有的呈圆形,有的波浪起伏连绵了几个纹理,看上去当真是虫蛀而成。
不光是这一枝,余下的三枝都有类似的虫蛀小洞。
见到此景,花灏羽不由得迟疑起来,仔细看了又看,英挺的眉凝起,少年的脸庞还未完全成熟,露出的三分稚嫩与刚刚的学识渊博判若两人。
“这兴许是……某种不畏此毒的木材虫所为。”
云吞在看清那几枚小洞洞时心里便啊~呀~了一声,听完花灏羽所说,他在心中反驳,不,不是木材虫所为,这~是~他~啃~的~!
云吞有个不大好的习惯,极其喜爱吃药,吃药也就罢,他不知是觉得家中药材众多,还是蛋壳里带的坏毛病,总是看见什么吃什么,就拿紫龙枝来说,四界不过七八枝,他家占了一半之多。
他蛮爱吃这东西,但他从不对着一枝吃,而是今天这一枝啃两口,明日那一枝啃两口,虽吃的皆是这一种,但从不独爱这一枝,长期以往下来,就导致他们家药材铺不管是同种类的还是异类的,皆有被他咬的米粒大小的豁豁口。
他父亲身为药材铺的掌柜的,从未苛责过他,每次他一抖触角,父亲便不管是多么珍惜四界绝有的名药,随手抓来就递到他跟前了,也不在乎旁边是不是还有云吞昨日吃剩下的,新旧都给他啃着吃。
他父亲是这般态度也罢,他另一位爹爹也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就那蚂蚁大的小嘴,吃饱也总共不过两三个小洞,想啃便啃,啃的全天下的药材都是他家云吞吃剩下的才好。
家里人都不觉得这是一毛病,外面有的人便急了。
此人也不是人,而是天界的医仙川芎。
第4章 令尊尚可好
川芎是个白胡子的小老头,年轻时没成仙那会儿应当也是个青年才俊,不过现在却长了个副苦大仇深的脸。
他爹爹说医仙先前不长这个样,后来他出生之后,他父亲又开了间收拢四界珍惜难见的药材铺后,医仙川芎就越长越苦大仇深了。
“哎呦哟,这贞百草的叶子怎么给啃成这样了?品相都不好了哎!”川芎上仙拎着一片湖绿色的枫似叶片叫道。
稀稀落落的阳光从叶片上的小洞洞照上他的脸,原先一片完整入药的叶子给啃成了个渔网。
啃在药材身上比啃在他身上还难受,川芎每回一到妖界,就觉得自己越活越过去,常常要同一只拇指大小的蜗牛抢药材,偏偏要药铺子里的掌柜的还一副‘你爱买不买,不买我家云吞都吃了’的模样,可算是将川芎气了个半死。
后来,川芎一收到牧云阁又进了一批新药材的消息,丹药也顾不上炼了,招来祥云便冲入妖界,打算同牧云阁的长子云吞来抢一抢,看是你啃的早,还是我买的快。
云吞那会儿还小,叼着梨木小勺在他家药铺子的柜台上晃着小壳慢慢爬,一路湿哒哒的就爬上了铺子里刚进的一批药材里,刚给一只生了两千年的雪山人参的须子涂好他家自制的蓝田蜜,还没张口咬下去,人参就被拎了起来,川芎苦大仇深的大脸上满是笑意,“小蜗牛,这一根人参我买了。”
云吞瞅着他把自己没来得及吃的草药,当即就不乐意了,他脾气往常都很好,但要是他吃都没吃过的草药就要被拿走,云吞脾气再好也不行,伸着短短的脖子,仰起来软软的小嘴,酒窝也瘪了下去,跟他家养的狗子一样,张嘴‘嗷嗷嗷’的就哭了出来。
牧云阁的掌柜的见自家孩儿受了委屈,立刻便不卖了,掏再多的钱都别想拿走小蜗牛的零嘴。
医仙川芎的算盘刚打响就被蜗牛的眼泪给浇灭了,一大把年纪了欺负一只小蜗牛,说出去都没脸在仙妖二界混下去,他拎着雪山人参在小蜗牛的脑袋上逗他,哄了好大一会儿,截断了指甲盖那么长的一根须子,这才让云吞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叼着须子爬到自己杯盖大小的窝里吃饭去了。
川芎舒口气的擦着脑袋上的冷汗,抬头见小蜗牛的另一个爹风姿绰约的抱胸站在门边斜睨他,淡淡道,“吞儿脾气好~,那丁点的东西就给哄着了~,但不管哄没哄住~,也总归是让吞儿哭了一场~”他伸出修长白皙的皓腕朝柜台上一指,“泪~儿~还~没~干~呢~”
川芎低头一看,漆红木桌上一小滩湿哒哒的透明液体,他腹诽道,谁知道这是眼泪还是蜗牛粘液。他只敢想想,赔笑道,“云大人想要本仙怎么补偿?”他说着将雪山人参朝怀里抱了抱。
这位云大人,也就是云吞口中的另一个爹爹,名唤云隙,是四界之中唯一一只修炼成精的白玉蜗牛,与当时妖界之主妖神钦封定下姻缘,历经磨难,同钦封重生为人的牧单结了亲,生下了两枚蜗牛蛋,而其中这一枚,便是云吞。
云隙抬手一拽,施法隔空拽住三四根雪山人参,同川芎拉力起来,要他这三根长须子作补偿。
川芎皮笑肉不笑的抱着人参和其斗法,最后毫无意外的落了下风,眼睁睁看着云隙拎着三根粗壮的须子月白风清的回了铺子的内屋里。
川芎,“……”
医仙暗暗发誓,下一次再也不来这间坑仙的牧云阁里。
然后没多久,便又屁颠屁颠的下凡来买药了。
陆英握着有小洞的紫龙枝看向云吞,“你怎解?”
云吞犹豫起来,他来此处是为了潜心求学,暴露身份太张扬对他没什么好处,他家那药铺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装的是四界稀缺少有珍惜的药材草药,他怕说是他啃的,会带来些什么影响,虽然他爹爹父亲根本不在乎,但云吞还是迟疑的想了想,慢慢道。“并~非~是~某~种~不~畏~此~毒~的~木~材~虫~所~为~,而~是~,而~是~~~”
而了半天也没是。
陆英道,“不便说?”
云吞道,“嗯~呀~,我~知~晓~的~”
很坚定。
陆英看着他年轻青涩的脸庞,若有所思道,“你唤甚么?”
云吞恭敬朝神君行礼,“学生云吞。”
陆英颔首,转身看着余下的人,“此洞的确并非木材虫所咬,你可服输?”他问的是花灏羽。
花灏羽神情淡淡,朝神君拱手,“学生服输。”
“凭什么,那个云吞根本没说是什么。”花连低头抱怨。
陆英对云吞道,“你虽知晓,但也未说出,所以此物不能赠与你,你可接受?”
云吞脸上挂着温温的微笑,“学生接受。”
学堂里的紫龙枝就这么保住了,严监学忽觉身轻如燕,哪哪的肉都不疼了,说,“回堂里去吧,快该上课了。”他侧身给陆英开路,“神君请。”
四只小妖行礼送神君离开。
陆英朝前走了二步,转过头对云吞道,“你来。”
云吞微讶,犹豫了下,跟上了陆英的脚步,偷偷扭头对温缘挥挥手,笑眯眯的用唇语让他先回去等他。
温缘也跟着笑,甩着屁股后的灰白大尾巴,挠挠脑袋上的毛茸茸三角小耳朵,觉得美滋滋的,云公纸被神君叫走了呐。
花连哼道,“得意什么,谁知道神君让他去做什么,受罚也说不定!”
温缘听见他这么说,立刻担心起来,垫脚朝回字走廊的转弯处望啊望啊,忧心忡忡。
花灏羽脸色阴沉,冷冷望着云吞离去的方向。
“你不长眼啊,快收起来自己的尾巴,挡住我们的路了!”花连道。
温缘正担心云吞,扭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他赶忙去抓,尾巴尖扫着花灏羽腰上过去,温缘结结巴巴的抬头想道歉,对上花灏羽冰冷的目光,被吓得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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