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见他眉宇间的挣扎和愤怒,拍拍他肩膀,开玩笑道,“要不然再吃回来吧,兴许就没事了~”
牧染,“……”
牧染委屈的抬头瞪他。
云吞嘿嘿一笑,将空间留给他们,出去看着他爹,怕他一不小心将小小蜗也养成小猪崽了。
盛夏的阳光透过斑斓的树叶映了一地破碎的光斑。
地上的水渍干了,只留下不明显的水痕在木板上蜿蜒。
云吞路过的原本是小刺猬的房间时,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他眉头一皱,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满地狼藉,面盆和架子倒了一地,窗户大开,明媚的阳光将铜色的面盆照的散发着金光。
他快步走到缩在角落的人面前。
苏渭的手腕上有道血淋淋的伤口,另一只手的指尖也是血肉模糊,云吞撕掉衣衫下摆,拉过苏渭的手给他包扎起来,“你就算废了你自己~,他也不会来的~”
苏渭神情木然,将云吞一把推开,“你不觉得脏吗,公子怕是不知道小倌是做什么的吧。”
云吞按住他的手,让他不准动,“脏不脏也是你自己说了算~”
“我知道,你和颜至,还有木公子是自幼长大,你来做什么?说服我放弃他吗。”苏渭冷笑,“不可能的。”
云吞将他的手腕仔细包扎好,“我只是个大夫,只管看病救人,你和染儿还有果子的事我不会管的。”
“但你希望他们在一起!”苏渭尖锐的拔高声音,凄厉的盯着云吞,“我不会放弃的,我爱他,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云吞见他脸上的水粉掉的差不多了,红红白白涂了一脸,着实有些惨不忍睹,摸出帕子递给他,蹲在地上离他远了点。
“苏公子还没看出来吗,若是我们想,我可以抹去你对染儿的记忆,让你永远都不记得他,也可以杀了你,不过是死了个凡人罢了,即便是官府也没法追查到我们身上,可染儿竟会就这么留着你,任由你威胁他,逼迫他,苏公子,你还看不清是为什么吗。”
苏渭披头散发,缩在墙角失魂落魄的看着他。
云吞撑着腮帮子说,“苏公子的手这么好看,弹琴想必很好听吧,我还记得刚来这里时,染儿带我上升平楼,专门召了公子为我和苍歧奏乐,可惜我们只稍作停留,没能听过苏公子弹得小曲,说来,算是遗憾。”
苏渭抬眼,想不出来这个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卑微下贱,在男人的胯下辗转求欢,从没有人看得起他,而面前这个人,即便苏渭再蠢,也能看出来客栈里的人对他的疼爱和照顾,可他竟然说没听过他弹琴,是遗憾。
云吞起来把倒里的架子扶起来,“苏公子,染儿欣赏你的琴技,兴许他在心里把你当成知己,你想过吗,除了爱,他可以给你尊重和欣赏,这不值得珍惜吗。”
苏渭呼吸变得急促,他这一辈子,没有人爱,没有朋友,身份上不了台面,更何谈被人尊重,不管是爱,还是其他,对他而言都让他憧憬向往。
眼前的这个人好像知道他想要的,句句话往他心窝子里戳,将苏渭的心戳的又疼又痒。
“苏公子,一个敬重欣赏你,在你遇到危险时愿意出手相助的朋友和一个对你唯恐避之不及,永远也不会嘘寒问暖的爱人,你想要哪个呢?”
云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都快把自己说服了。
苏渭明知他是为了木果子才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可心中确又对他所说的心生向往,他羡慕白头到老的夫妻,亦渴望有听琴知意的朋友,他闭上眼,将自己缩成一团,脸上滑下眼泪,低声哽咽。
云吞一瞧他哭,顿时犯了男人特有的毛病——看见眼泪就心软,捏着帕子给他擦了擦,“不就是个男人吗~,两条腿的癞蛤蟆没有~,三条腿男人到处都是~”
苏渭哭声一顿,红着眼睛看他。
云吞挠挠下巴,“咳~,说反了~,你晓得我意思就成~”
苏渭眼泪流的更凶了,将云吞的帕子擦得白一块红一块。
屋外响起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云吞想说些什么,就听他爹在门口喊,“冰糖葫芦的,我全买了~!”
十分豪迈和有钱。
云隙一边掏钱一边抱着怀里的木匣子,笑着道,“我家灵儿好不容易想吃东西,要什么都给宝宝买。”
二楼客房里,云吞苦恼的撑着下巴,心想,照这么下去,他家小小蜗和小灵芝要一个比一个肥。
苏渭哭的嗓子发哑,云吞给他倒了水,“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想,虽然染儿是我弟弟,但我不会偏袒他的。”
苏渭落寞的点点头。
云吞站起来打算出去制止他爹喂猪的举动,想起来什么,又蹲下来问,“有一件事我还想问你,果子和染儿的关系,你是真的知晓,还是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果子没事,若你不是故意的,我定要染儿给你赔礼道歉。”
苏渭面上羞愧,抱歉的垂下头,“我……我知道盟主喜欢他,所以才故意在木公子面前…对不起…”
他是故意想让木果子知晓他和牧染的关系,让他知难而退,主动放弃牧染,又或者可怜可怜他,同意他留在盟主身边。
云吞哦了声,“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牧染自以为聪明,却不料怎么被人查了老底都不清楚,阴沟了翻了大船。
听他这么问,苏渭又要掉眼泪,他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那一晚,他在我耳边一直叫木公子的名字,我见到木公子的时候,就都明白了…”
他咽下喉间的苦涩,说,“盟主是唯一一个,抱着我睡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做的人,我对不起他,我是故意的…”
云吞眼里一亮,没料到此事背后还有这般隐情,若是让果子和染儿知晓,怕是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他拍拍苏渭的肩膀,“一定会有人比染儿待你更好的,回屋休息吧。”
苏渭站起身,擦干自己的眼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说,“云公子谢谢你,我好羡慕你,有苍大哥陪在你身边。”
云吞刚迈出门槛半步,被这句话给生生绊了一下。
苍大哥?苍大哥!苍歧那个丑蘑菇?!
连他都没叫的这么亲切过好不好!
“云公子您怎么了?”
云吞勉强撑着笑容,手上把门框掰的咯吱直响,那老混蛋什么时候勾搭上苏渭了,他牙根发痒,努力笑了下,“没~、没~事~”
说完头也不回匆匆走了,脸颊憋了一口气,把两枚小小的酒窝都撑圆了。
第二日,苏渭端着云吞给熬得药去寻了牧染,找他私下谈谈。
客房里,云吞正坐在床上给两个学会乱爬的宝宝试衣裳,看着小刺猬手指如飞,几个轻巧的走线,就将一只蝴蝶结做好了。
云吞眼巴巴抢了过来,“这个就送给我吧~”
木果子笑下,“还有很多。”
云吞抱着开始啃衣裳的小小蜗,说,“既然已经说清楚了,他兴许就不会再纠缠染儿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染儿成亲当我弟婿呢?”
木果子低着头,大半张脸都遮在手中的绸布后,“我不知道。”
染儿变了很多,他和他也生疏了,他闭上眼,想到的都是记忆里的小胖子,还无法习惯如今的牧染。
云吞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会好的。”
他怀里的小小蜗也伸长小手要去摸,木果子低头凑过去,让他小模小样也给安慰了安慰。
另一间屋子里,苏渭吸了吸鼻子,“对不起颜至。”
牧染靠在墙上淡漠看他一眼,侧过头,“升平楼正在重建,你若是想,掌柜的位置留给你。”
苏渭惊讶抬起头,眼眶又红了一圈,他朝牧染行了礼,“苏渭谢过盟主,还有,那日的面是木公子做的。”
“我知道。”牧染没再看他,转身出了房门。
得知自己还是个雏儿,牧染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美滋滋都要飘起来,从没觉得都这把年纪了还打光棍有什么丢脸的,快步走到灶房里,想到小刺猬偷偷摸摸给他做的面,酸酸楚楚在心里兜了一圈。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心甘情愿游走在油腻尘烟之间,恰巧和小刺猬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洗手做羹,为对方备上粗茶淡饭。
牧染听着锅里的油滋滋的响,恍惚又回到当年他站在窗下,被从天而降的小刺球扎的满身是刺眼,疼的直吸溜,却仍旧将手里的香辣油豆腐递出去一半。
这一天,牧染亲手做了三十六道菜,铺了满桌宴请众人,却不料,该请的人却没请来,木果子留下书信连菜都没见着一盘,偷偷走了。
牧染捏着轻飘飘的纸,黯淡的坐了下来。
“他说他去采购一批布,就不多留了。”牧染看着满桌的菜,垂下双肩,心里发闷,“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云吞,“果子只是有些不习惯,想不开。”
云吞抱着木匣子,里面的小蜗牛又大了一圈,小东西大概知晓舅舅心情不好,探出触角亲了亲牧染的手心,用触角拱了拱他。
牧染丰神俊朗的眼耷拉下来,摸着小小蜗的壳,不做声响。
小小蜗比他着急,扭头去木匣子里把小灵芝叼了出来放在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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