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扶眨眨眼:“所以,先让爹爹把亲给提了嘛,也好让我早些知道他是否愿意娶我啊。”
柳天弘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噎不过来,更加痛心疾首:“这这这,这哪有姑娘家给大男人提亲的道理!”
那时的柳思扶整日在府中学习女红以及琴棋书画,对世俗的道理了解的并不通彻,只想着,有了喜欢的人,就要去争取,就要去尝试,所以着实不太了解柳天弘说的‘道理’到底是指什么。
所以,听了柳天弘的话,她只是皱了眉,道:“可是,你不快一些的话,那小公子就要成为别的姑娘的夫君啦。”说着眨了眨眼,可怜巴巴,“爹啊,就这一次,好不好?就任性一次。”
柳思扶从小到大都极为乖巧听话,从未违抗过父亲与她娘亲的话,可这次,却似下定了决心,对这件事执着的过分。
柳天弘从未见过这样的柳思扶,瞧了她半天,终是叹了口气:“跟爹说说吧,是哪个兔崽子?”
柳思扶笑了笑:“钏王楚闲离。”
“楚闲离?”柳天弘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我的乖女儿眼光倒还不错。”
柳思扶微微抬头,偷偷看着柳天弘的表情,也有些高兴,小心翼翼道:“那,爹是愿意帮我提亲了?”
“不不不,这件事我还得考虑一下!”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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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敌不过柳思扶的软磨硬泡,柳天弘还是投了降,一边提着亲一边恨恨。
“哪有姑娘家给人提亲的?若是被拒了,那你和你老爹的脸都不用要了!”
柳思扶安慰道:“爹,你不用太丧气的,对我有信心一点,你看,我又会女红,琴棋书画又都会一些,你应该相信我的人格魅力。”
柳天弘忿忿偏过头,表示很不想与自家姑娘展开下一步的交流。
可忿忿归忿忿,他还是很积极地为女儿提了亲。
柳府虽不说是什么名门,但也是富甲四方,所以提亲的阵势必不会小,九月二十三日,柳天弘领了数百家丁,带了许多彩礼,声势浩大地去了钏王府。
彼时,楚闲离正在书房读着书,一派闲适,并未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于是,当家仆来通报消息时,他也感到有些惊讶。
他微微收了书卷,起身出了门,将柳天弘接到了堂屋中。
“贤侄啊,我们家小女非常中意你。”柳天弘坐在钏王府厅堂,喝着茶笑道。
楚闲离也微微笑了:“所以,您是想?”
柳天弘道:“咳咳,我想帮我们家小女说说这门亲,这姑娘家家的上来的就说这事儿着实不好,可我们家小女铁了心了,你看看这……”说着又笑了笑,“不过,还是按照贤侄的意愿来,若是不愿,我们也不强求。”
“那,敢问您家小女芳名?”
“柳思扶,思念的思,扶桑的扶。”
楚闲离拿起桌上的茶小饮了一口,眉毛微微上挑,道:“若我考虑一月,可否?”
柳天弘哈哈大笑起来:“好好!”
其实这比柳天弘预想的结果好太多,他本以为楚闲离会委婉拒绝,毕竟他与思扶都没见过,可如今听这语气,倒像是大有希望。
柳天弘回府后将这消息告诉了柳思扶,柳思扶也高兴得不得了,她觉得,他没有当场拒绝,那就说明他还是有可能接受的,不知为什么,她想若是这样的话,就算他一月之后拒绝了,她应该也没有预想中的难过,至少,他还是有仔细想过这件事的。
一个月的时间,与之前在府中待的十五年相比,着实不算长,可柳思扶却感到焦灼紧张无比。
可能是因为心中带着期待,却又对自己没有信心,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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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钏王府的消息传来时,柳思扶正在小院中绣一对鸳鸯,然后,令人开心的消息就这样传到她的耳中。
她的父亲满面通红,走过来高兴道:“你的夫君有着落啦!”
柳思扶手中刺绣蓦然落地,呆坐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后猛地起身,确认道:“爹,你是说……楚闲离答应了?”
柳天弘笑了笑,拍着柳思扶的头道:“嗯,答应了!”
“真的?”
“真的!”
柳思扶在将近问了三十遍的时候,才相信了这个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然后,绕着整个柳府内侧跑了一圈,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楚闲离说,开元二十年五月初三,将她迎娶回家。
于是她在府中慢慢等着,等那一天,等嫁他为妻的那一天,可是,还没等到,就听到了一个很不好很不好的消息。
楚闲离要娶妻啦,开元二十年正月二十。
听闻新娘是一个渔夫的女儿,听闻新娘什么都不会,不会女红,不会琴棋书画。
可是,楚闲离喜欢她,要娶她为妻。
柳思扶跑到父亲身旁,丧气道:“为什么我学了女红,学习了琴棋书画,我未来的夫君却不喜欢我,却不疼我呢?”
然后又蓦然想到,会不会女红,会不会琴棋书画,又与楚闲离喜不喜欢她有何干系呢?
可是,若他早有了喜欢的女子,他为何又要答应她?若她早知道了他有了喜欢的女子,那她定不会坏他们姻缘,她忽然觉得委屈,委屈得不得了,若是这样,为什么不早说呢?
柳思扶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跑到了父亲身边,让他帮忙退掉这门婚事。
柳天弘却只是暗了眼眸,半晌不说话,脸色黑的像碳一般,他摸了摸柳思扶的头,对她轻声询问道:“你对他可还有意?”
柳思扶微微低了头:“有意又如何?他不喜欢我。”
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她虽不懂为何楚闲离答应了她却又迎娶了另一个女子,可是,他确实是不喜欢她的。
柳天弘垂目道:“放心吧,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柳思扶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之后消息传来,她才明白爹爹说的不会受委屈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子虽先于她嫁于楚闲离为妻,但是却只是个妾。她的父亲没有退掉这门婚事,而是让她成为了他的正室。
柳思扶一直生活在爹娘为她安排好的生活里,所以她一直认为这天下的夫妻都应该如她的爹娘一般,恩爱和睦,一夫一妻。
她一直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如今不仅没能这样,还让自己未来的夫君感到厌恶,他打算先迎娶那个女子,摆明了想让那个女子做正室,可她,却生生从中插了一脚。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从前无比期待的日子,无比期待的拥抱,现在却变得如此让人害怕。
害怕见到那个人,害怕见到那个女子。
第13章 钏王卷(七)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楚闲离果然信守承诺,开元二十年五月初三一大早,钏王府的迎亲队伍就到了柳府门外,浩浩荡荡,声势浩大。
柳家送亲的人也把一袭红衣的柳思扶慢悠悠的扶到了花轿上,大红盖头将柳思扶的脸完全遮住了,所以,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很高兴,虽然钏王已经娶了一个女子,可这门亲事毕竟是她自己求的,她没有理由不高兴不是吗?
可坐在花轿中的柳思扶却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花轿外的锣鼓声与鞭炮声都不甚清晰,耳边似乎一直在环绕着一个声音。
“他不喜欢你,他讨厌你。”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还能见到他。
她想,自己以后在钏王府上听话一些,懂事一些,那楚闲离一定会慢慢对她改观,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柳思扶在唇边微微挤出了一个笑,没错,她应该高兴一些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颤颤巍巍的花轿终于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花轿的帘子被慢慢拉开,一双手慢慢扶住了她,她也拉着那双手,慢慢走出了花轿。
她拉着那双手,过了火盆,慢慢走进了钏王府厅堂,然后微微低头,隔着盖头,瞧见了不远处的红靴子。
然后慢慢走近,直到与穿着那双红靴子的人在同一条直线上,报幕人喊了停,继而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项一项,都进行的非常顺利,比柳思扶想的要简单得多。她想,这样简单就嫁给他了,这样简单。
拜完堂之后,柳思扶被送入了洞房,她有些紧张,盖着盖头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她以前练习过很多次在楚闲离掀开她盖头的那一霎那她应该对着他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可如今,她却连新郎的表情都不敢去看。
她坐在床榻上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将她的盖头掀开,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听见了门被吱呀打开的声音。
柳思扶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身子挺得直直的,半晌,那人才走进,在她的面前停留了片刻,缓缓地挑起了她的盖头。
刹那间的光刺得柳思扶有些睁不开眼,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看清了面前那个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