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非要当面聊？
她要是去“当面”了，还回得来吗？
洛夕萤原本要说的话被堵回了嗓子眼, 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又能跟穆倾寒说些什么呢。
若是谈及“喜欢”, 她们之间早就已经说清楚，那些感情不过都是伪装与欺骗，彼此理应心知肚明。
若是说起“恩情”, 她拜托穆倾寒照看管钦瑜，一来一往也当是平了账，不该有更多的牵扯。
至于再久远一些的相遇，在穆倾寒一家人的眼中, 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自然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应该直接把那个号码拉黑才是。
什么愧疚犹豫, 也都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洛夕萤的指尖停顿了片刻，她将目光移向了旁边眼巴巴盯着她的顾长乐。
“接电话。”洛夕萤将手机递过去, 用口型示意, “说打错了。”
顾长乐第一反应是推拒摆手。
洛夕萤弯起唇角, 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然后，她抬起手, 指尖动了动，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威胁的意味扑面而来。
面对洛夕萤那和善的目光, 顾长乐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只能战战兢兢地接过手机。
“喂、喂——你哪位啊？”顾长乐捂着手机话筒的位置，清了清嗓子，刻意掐着声音说道, “打、打错了吧，我在开会呢，能不能别老是来骚扰我了！”
丢下这段话，顾长乐也没挂断电话，而是屏着呼吸听着对面的动静。
非常明显的心虚反应。
电话那头的穆倾寒沉默了片刻，良久才回了一声：“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对面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顾长乐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洛夕萤，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她，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洛夕萤接回手机，“她知道打错了。”
顾长乐对这个答案半信半疑，虽说骗人的那个是他，但他也不太敢相信那位大小姐会这么容易被骗到。
若说她是明白了洛夕萤的态度，因而才挂断了电话，倒是更可信一些。
洛夕萤没理会顾长乐的困惑，也没有做出更多的说明，她低头看了眼通讯街面的号码，抬手想要将那个号码拖进黑名单。
但指尖即将按下去的时候，她又停住了。
既然对方说“知道了”，大约也不会再反复打来电话了。
若是再刻意拉黑，反倒显得她自己比较心虚。
洛夕萤放下了手，按熄了手机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那个人——”洛夕萤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跟我妈有点关系，应该是我妈的弟弟。”
顾长乐还沉浸在上一个环节之中，正想着对面的穆大小姐会有何反应，冷不防又听到洛夕萤说起另一个话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继续电话打来之前的问题。
“不过应该是在我出生之前，他就被送走了。”洛夕萤接着说下去，“当时应该是因为我妈妈家里出事，他还在国外，就断了联系，可能是被人收养了，原本应当是明年会回来……”
顾长乐有些意外地重复道：“‘应该’？”
洛夕萤一连用了好几个应该，显然是并不确定那些“应该”后面的信息的真实性。
“我不太清楚。”洛夕萤答道，“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我妈提起过，不过她说的不多，一些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实际上是从剧情里认知到的。
洛夕萤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但这些涉及自己的小秘密的话当然不能明着跟顾长乐说。
“那不就是你舅舅？”顾长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电脑，转头看了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他姓柳？柳什么来着的——”
“柳清宁。”洛夕萤接道，“跟我妈妈同姓。”
“说到柳……我记得以前我们A市确实有一个柳家……”顾长乐随口接道，“不会就是萤姐你们家的吧。不过他们家好像很早就破产——”
顾长乐一句话没说完就自己刹住了话头。
他本意是玩笑，心下也没太过当真，只是当他将当中的逻辑理顺之后，却惊觉这好像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
洛夕萤对外的身份是洛家的私生女。
既然是私生女，那么也就没人在意她那个“小三”生母是何人了。
或许是哪个歌厅酒吧里流连的舞女，又或者是洛总在什么时候招的小助理。
总归不会是什么干正经营生的女人。
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谁也不会主动将洛夕萤的母亲往大家闺秀的“正经人”方向上想。
同时谁也不会将这种明显戳人痛点的话放到明面上来说，久而久之，知道洛夕萤身份的人都将她当做没有母亲的人了。
顾长乐对洛夕萤的家庭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多。
就算过去一同流连在街头的时候，洛夕萤也从没提过自己的家人。
因此顾长乐也从未去深想过洛夕萤的家庭——关于她母亲的那部分。
然而这一回洛夕萤破天荒地来找他帮忙，又提及自己的过去。
她给出的信息不算太明确，但也已经足够顾长乐锁定一个准确的范围。
柳家在A市已经消失很多年了。
年轻一辈里还记得这个家族的人已经不多，不过在现代社会，只要有心，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柳家曾经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虽比不上洛家，但也算小有底蕴。
两家自打祖辈开始就是世交，也有过姻亲关系。
只不过后来柳家没落，洛家发展蒸蒸日上，两家才日渐生疏。
有关洛家往事的传闻里还有关于柳家的部分。
据说在洛家短暂的落魄时期，如今的洛总曾经有过一个柳姓妻子，便是来自柳家。
后来洛家恢复辉煌，柳家却又出了事，短短两年时间就彻底崩垮，堪称家破人亡。
那位第一任的洛夫人也随着车祸或者重病的父母叔侄一同病逝，很快就没了消息。
但传言说那位柳姓夫人并没有留下任何孩子。
传闻不可尽信，基本的逻辑推理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仔细算起来，洛夕萤若是在柳家动乱的时期出生，如今的年纪倒是刚刚好。
只是若是真是这种可能，那么洛夕萤根本不必背上“私生女”的罪名。
这些内情，洛夕萤自己清楚吗？
顾长乐闭上了嘴，偷偷看了洛夕萤一眼。
他知道是因为曾经暗中调查过洛家，但那时他不清楚洛夕萤母亲的事，也就没有扒出这一层真相。
这种残忍的真相，无疑是足以扎透一个满怀热忱的心的。
顾长乐只希望洛夕萤对她那位名义上的父母不要怀有什么不切实际的亲情渴望。
至少这样不会被伤害得更深。
洛夕萤看起来却很平静，如同一汪深水，从表面绝看不出丝毫的起伏变化。
光看着洛夕萤的外表，顾长乐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于是也只能噤声不语，准备直接带过这个话题。
“咳咳，那个什么既然他跟你家里有些渊源，不如你再找你家的旧识问问看啊。”顾长乐接着说道，“你都知道他要回来了，那也总该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吧。”
洛夕萤眉头微蹙。
顾长乐心也跟着提起来——
这似乎同样也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若洛夕萤家里真的有什么可以托付的“旧识”，她当初也不至于流落街头了。
顾长乐有些懊恼地趴到桌上，撞了撞脑门：“不知道就算啦，实在不行等等也可以嘛。”
洛夕萤只是在思索剧情，她“啧”了一声，脑海里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线索。
“我妈说他早就死在国外了，所以没多提，不过我好像记得他跟国外一家公司有点关系……”
……
柳清宁应该算是洛夕萤的舅舅。
之所以要说“应该”，是因为洛夕萤跟他接触不多，对他的过往了解也寥寥无几。
在剧情之中，柳清宁更像是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人。
其一为让反派合理黑化，其二就是为了搞瘫洛父，让洛清嵘直接上位。
原本剧情中的“洛夕萤”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世。
幼年时她母亲对她的父亲死心，在重重压力之下，也无暇提及她的父亲。
因此当洛父将她带回家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抗拒，反而满心期待。
“洛夕萤”未必是信了自称父亲的人的真心，但对于大小姐光环的向往却让她忽视了那些虚情假意的部分。
但人皆有底线，“洛夕萤”再如何爱慕虚荣，母亲仍是她在意的人。
初时不知真相，她还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忍耐，甚至对于哥哥满心儒慕。
然而做哥哥的那个却不喜欢妹妹，甚至还为了女主三番两次打妹妹的脸，淡漠表象之下的寒霜显露出来，把“洛夕萤”扎得心透凉。
就在这时候，柳清宁就出场了。
他早就混进了洛氏的公司，暗中观察着这一家人的动向。
确认了“洛夕萤”的身份之后，再看她为了一个洛清嵘要死要活，柳清宁恨铁不成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