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父端在手里的水杯水洒了一身,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司机停下了车。
“怎么回事?”
后面的车有人下来,满脸惊慌地跑过来报告:“洛、洛洛洛总,不好了——大小姐逃跑了!”
洛父脸色一沉,张口便怒斥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这么多大男人看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片子?!”
保镖尴尬地连连点头道歉,一边说起前因后果。
洛夕萤上车的时候还表现得很乖巧。
毕竟洛父也不可能见人就说他准备把女儿绑回去结婚,因此就连保镖也不清楚她并不想结婚的态度,只当这位大小姐一时任性离家出走才惹怒了父亲。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老板也没做出什么命令,对于大老板的女儿,他们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洛夕萤很快就完成了从生气不爽到好奇结婚对象的态度转化。
而且自然得就连保镖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当她开始期待回家了,便不由放松了些警惕。
当洛大小姐颐指气使地命令司机开慢点,她要开窗拍照的时候,司机也下意识遵从了。
只是开得慢一点而已,车门四处都锁着,就算全开了车窗,也没法容纳一个成年人随意进出。
这当然不是洛大小姐逃跑的真正理由。
“大、大小姐她、她可能好像有同伙——”保镖越说神情越尴尬,“停车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拿什么东西砸昏了两个人,然后、然后,大小姐她也……把剩下的那个和司机给打伤了,就趁乱下车了。”
说到后面,保镖声音已经低得快要听不见了。
等到洛父下车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保镖那么一副羞耻到不敢说出口的模样。
一是几个大男人看不住一个小丫头,觉得丢人,二则是……
这位洛大小姐的手段是实在是有点……下三滥。
辣椒水喷雾用作防身还勉强可以理解,下车之前她还又踹了那几个保镖好几脚,精准命中要害。
几个保镖本来就被砸的晕头转向,没个防备就中了招,至今还躺在地上捂着某个部分哀嚎着。
也因此失去追踪洛夕萤的最佳时机。
洛父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周围一侧是湖,另一侧则是弯弯曲曲的巷道。
这一带是老城区,也是从影视城回到洛家的最近路线,除了路面不平以外,人员构成也十分复杂。
想要在这里面找到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绝对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洛父倒是不缺这点钱,只是这地方偏僻,等他叫来人,洛夕萤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亏她以为这小丫头终于长了人心,没想到也不过就是麻痹他的手段而已。
洛父恶狠狠地收回视线,继续盯着保镖看,质问道:“为什么要停车?”
保镖低头答道:“车、车胎爆了。”
正说着,洛父那辆车上的司机也跟过来,报告道:“洛总,车胎爆了,备用的轮胎不够,叫人来拖车吗?”
哪有这么巧的事。
就算再怎么不明内情,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是有人故意捣乱了。
洛父阴沉下脸色:“给我查,还有……通知那些剧组,一有洛夕萤的消息,就直接打电话给我。”
……
洛夕萤翻出藏在衣服里的帽子重新戴上,一边随手将外套丢进路边的垃圾堆。
她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抓着手机放在耳边。
对面的人絮絮叨叨地汇报着情况,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感慨:“你家保镖真好骗,这点警惕心都没有吗,也太顺利了吧。个人建议辞退重找。”
“我又不是犯人。”洛夕萤轻笑了一声,“而且第一次,肯定不会像我们这样业务这么熟练。”
“说的也是。”对面的人又问道,“那还要我去接你吗?”
“等那群人走了,再到西面的那个口来接我吧,脚疼走不动了。回头跟钦瑜打个电话,让她先跟着穆倾寒走。”
洛夕萤一边应答,一边往巷子深处走。
她脚下一深一浅,走路时还隐隐有些疼痛感。
但她神态轻松,不见往日那种故作的天真,与片刻之前的模样也已判若两人。
若非足够熟悉她脸的人站在她的面前,或许也完全无法认出她来。
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一声,洛夕萤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
绕过一个弯,洛夕萤余光里扫到一个人影。
她眉头微蹙,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加快了脚步。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后面便伸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洛夕萤心下一跳,下意识挣扎,却被后面的人捂住了嘴,拖到了角落。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别喊,是我。”
洛夕萤悬着的心便落回来。
穆倾寒站在她身后,将她按到墙边。
见被偷袭的那个人冷静了下来,她才慢慢放开了手。
洛夕萤回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意外。
然而穆倾寒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像是浩瀚的深海。
穆倾寒原本塞满了东西的大脑在那个瞬间清空,一开始想说的话也都被咽了回去,找不到踪迹。
她停顿半晌,依循着本能开口:“我……我是来告诉你,那句话不是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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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41
事实上, 洛夕萤并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
她记得自己说过的每句话,自然也清楚穆倾寒话中所指代的“玩笑”是什么。
可是那玩笑背后的重量却是此刻的她所承担不起的。
喜欢不是玩笑。
那也不应是她们之间的做戏和欺骗能够换来的东西。
洛夕萤并不能理解穆倾寒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原因。
论“剧情”, 穆倾寒和洛清嵘才是“官配”, 本就轮不到她这个反派插手。
论“现实”,洛夕萤陷害穆倾寒在先,欺骗她在后——哪怕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然而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谎言与假戏所堆砌出来的假象。
穆倾寒是个理智的人, 她不应该看不出来。
但感情却又恰恰是理智无法掌控的东西。
洛夕萤不敢深想,生怕真的把藏于暗处的真相挖出来,摊开到她们之间,再难以收场。
“穆大小姐。”洛夕萤平复着心底的波澜, 面上依旧一片平静, “我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你没必要再来找我。”
洛夕萤避而不谈,穆倾寒也从一时冲动中回过神来。
靠在墙边的人满身的狼狈, 头发早就被雨水打湿, 藏在帽子下都止不住往下滴落的水珠。
一身单薄的衣服也早被雨水浸透, 淡色的衣摆上溅满了泥浆,脚下打水汪里走过几回, 也已湿得彻底。
眼前这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雨里的寒风一吹, 她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本该是狼狈到可怜的模样, 但看向那张脸时,谁也没法摆出同情的模样。
那张脸上风平浪静,就像是汪洋的大海远远看去, 只剩下平滑的海平面,却看不清海面之下的深邃与波澜。
洛夕萤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好似什么也挑不起她的情绪。
穆倾寒想起在医院里无意间瞥过的那一眼。
眼前的人与那个月夜下的淡漠女人重合起来。
穆倾寒心头一跳,连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瞬。
“我……”穆倾寒顿了顿,下意识说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谢谢关心。”洛夕萤回以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我没什么事,外面雨这么大,穆大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要是淋雨感冒就不好了。”
“你跟我回去吧。”穆倾寒接着说下去,“等拍摄结束,我直接带你回去,你父亲……再怎么样,也不敢随便闯到我家去的。”
“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洛夕萤拒绝道,“多谢大小姐的好意。”
听着洛夕萤一口一个“大小姐”,语气疏离而公式化,穆倾寒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堵得厉害。
“你父亲应该会继续找你。”穆倾寒忍不住提醒道,“管钦瑜自身都难保,她帮不了你,你一个人,又能躲到哪里去?”
“谁说我只是一个人。”洛夕萤形式化地弯了弯唇角,“这点我自有办法,就不劳大小姐费心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伸手往外推了推穆倾寒:“天气凉,你还是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吧。”
洛夕萤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就好像眼前的人跟随便一个路人都没人区别。
于是就连她的关心也变得虚伪而敷衍了起来。
穆倾寒感觉自己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得有点紧。
“你讨厌我吗?”穆倾寒唇角也抿紧了,她握紧了洛夕萤的手腕,将她按回去,“不喜欢我——是讨厌我吗,不对,你恨我吗?”
说到最后,穆倾寒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