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下了场大雪,初雪来得比往年晚,一朵朵美丽的雪花随着窗外寒冷的气流在空中翩翩起舞,纷纷扬扬,天与地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银装素裹,分外壮丽。
宇文律还来不及高兴打雪仗堆雪人,就见白倾夏彻底昏睡过去,怎么唤都唤不醒。
惊慌失措的宇文律叫来廖伯,老管家看过之后,布满皱纹的脸笑眯眯,“少爷,这蛇是冬眠啦!”
宇文律不相信,“冬眠?不可能,傍晚回来还好好的!”
“小祖宗,蛇都是要冬眠的!现在可是大冬天,正常在秋末都很少看见蛇了,天气一冷,蛇爬树洞、地穴去睡觉了。少爷您这宠物等到今天才冬眠,可真稀罕!”
“那要睡多久?”
“一般是春天冰雪融化,天气暖和了就醒来。”
宇文律好看的小脸垮了下来,“要这么久啊?!”
廖伯耐心解释道,“少爷,蛇的天性都是要冬眠了,凡事莫强求,顺其自然。”
宇文律撅起粉嫩的小嘴,模样就像刚刚得到一件世间少有的宝贝,下一刻却被告知,宝贝要几个月后才能玩赏。刚刚才和白倾夏达成协议,气氛正好呢!
“廖伯,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少爷要不给准备个小窝,让它舒舒服服睡觉吧。不然您就寝时爬上爬下的,惊到它可不好。都说冬眠的蛇最咬人呢!”廖伯知道这银蛇与小少爷同吃同住,晚上抱在一起睡同个被窝。或许在外人看来怪异的举动,在廖伯心里不外乎小孩子得了最心爱的玩具,要时时刻刻拽着捧着才欢喜心安。
宇文府上下宠溺宇文律已经到了娇惯纵容的程度,只要少爷高兴,天上的星星也给摘下来!
宇文律眼前一亮,吩咐廖伯找来一张图案古朴雅致的波斯地毯,这是宇文魁在丝绸之路,用一匹丝绸与蛮夷交换而来。地摊用纯羊毛织成,绣上开得如火如荼的波斯梨花,色泽鲜艳,光彩灼灼。
不可多得的珍品,在市面上千金难买,竟然让宇文律用来给白倾夏做窝,由此可见银蛇在少爷心中的地位。
笨手笨脚把地摊披在床脚角落,宇文律又找来白棉花,细细垫在毯子四周,接着又爬上床,把棉被中正盘着昏睡的白倾夏努力抱起来,几个月的好吃好睡伺候着,白倾夏从出娘胎的毛笔大小长到今天的半钧重,宇文律功不可没。
宇文律边抱边说:“小夏,是我,我给你挪个窝,你可不要咬我啊!”
白倾夏被纳入个温暖熟悉的怀抱,睡梦中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不自觉放松下来,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中。
把白倾夏抱到地毯上,宇文律额头冒出的汗珠在烛光中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他也在长身体,不如白倾夏长得快,到底只是个人类小孩,短胳膊短腿的,搬个东西都气喘如牛。
宇文律将棉花轻轻地拢到白倾夏身边,把它围起来,又压了一些在它身侧,取来一小张棉被,覆在白倾夏身上,随即吩咐管家廖伯点上火炉,放在离白倾夏不远处,位置摆放得刚刚好,暖和,又不担心跳出来的火星子喷到它身上。
“小夏你好好睡,要赶紧醒哦,我在等你陪我玩。”
宇文律表情温柔缱绻,吻了吻白倾夏露在外面的脑袋,随着廖伯到前厅吃饭去了。
温暖的环境让白倾夏很舒适,不像在娘胎里,即使金巧巧没冬眠,刺骨的寒冷还是影响到它,让它暴躁不已。
此时此刻,白倾夏的梦中,延伸不绝的绿草地,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点点遍布,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孩与一条颜色如月光流水的小蛇依靠而眠,清风拂过,美好圣洁。
雪整整下了两个多月,整个繁梨小镇被一片白色吞没,雪花仍如柳絮、如鹅毛,从天空飘飘洒洒落下,房顶、树枝,庭前都像被织成了一面白网,到处都是白茫茫,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雪下了多久,白倾夏就睡了多久。平日那么爱吃的长虫,这会连宇文律把香气诱人的肉干摆在地毯前都叫不醒它。宇文律郁郁寡欢,宇文府本来就没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廖伯家的几个孙子也大了,知道尊卑有别,再也不敢和他嬉笑打闹。
宇文律穿着厚厚的黑裘,猫在自己庭院中,百无聊赖地推雪人。那背影,又小又可怜。
宇文魁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年关将至,三天五天来给他上课沈舒和苏晨逸赶回京城主持大局,白倾夏又在冬眠,家中上上下下都在准备过年的事,谁也没空来陪陪小少爷。
绿水看到宇文律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究竟是生在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家里好,还是生在坐享天伦之乐的小老百姓家妙?在她看来,宁愿是父母双全,疼惜孩子的好。
造孽啊造孽,小少爷的福气,是不是在投胎时就用光了?才让他今天孤独无助。
宇文律听见响动,回过身,满手雪花向绿水挥挥手,苏雪凝过世后,绿水就被派来伺候宇文律了。
绿水暗自擦擦通红的眼眶,“少爷,外面冷,赶紧回屋喝杯姜茶暖暖身吧!”
宇文律甩了甩落满雪花的脑袋摇摇晃晃向绿水走去,在雪地中留下深深浅浅的坑。绿水蹲下来,准备牵他的手,一个不备,被飞扑过来的宇文律糊了一脸雪,耳边传来宇文律如银铃般的笑声,清澈欢快。
“绿水姐姐,你陪我玩会吧!”
“好你个少爷,竟敢偷袭我,看招!”绿水说完,从台阶上抓了把雪,向宇文律丢去。
一大一小在雪地里打滑翻滚,打闹尖叫,两人玩得热火朝天、淋漓尽致。宇文律突然给了绿水一个亲密的拥抱。彼此间玩闹甚欢,开心亲密溢于言表。
绿水突然期盼小少爷成长的脚步慢一些,让这美好的成长画面多停留一下,忘却世间所有的烦恼,开开心心当个小人儿……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六,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年味越来越浓,回到家过年的宇文魁给孙儿拉了一小车新鲜小玩意,宇文律却向爷爷说不要东西,希望爷爷多陪陪他,铮铮汉子宇文魁给说到泪流满面,连连答应孙子来年减少出门的机会。
各地掌柜齐聚宇文府和东家拜年,宇文律跟在爷爷身边,看着众掌柜对宇文魁毕恭毕敬,点头哈腰,俯首贴耳,唯命是从。过去一年的账本,对数算账,该打赏的打赏,该罚的罚。
宇文魁有意培养孙子接手布庄生意,人虽年幼,没了宇文连,迫不得已只能逼孩子早熟。一让众人与宇文律混个面熟,为将来的接位做准备;二是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能学点商场尔虞我诈的能力、坚忍不拔的毅力和需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信念。一朝从商,百般算计自然是少不了的。
宇文魁还给宇文律做了好几套新衣裳,只见一群汉子中间稳稳坐着个身穿雪白直襟长袍的粉娃娃,衣服的垂感极好,袖子两边露出宽阔的镶边,腰束白玉腰带,挂着羊脂玉锦鲤,从宇文连去世后,这块玉就交给宇文律了,代表了他宇文家少家主的地位。乌黑油亮的头发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出落得绝色出尘。
掌柜纷纷感叹,宇文家少主,好样貌!就是不知道长大后能力是否和宇文魁一样强悍,还是和他爹爹宇文连一般,是个空有其貌、内里草包的公子哥儿?
管家领着一干下人忙上忙下,贴窗花,早贴早发;蒸糖糕、做米果、杀猪、做豆腐、宰鸡等,迎接新年到来。
人口衰颓的宇文府,宇文魁交代把年办得热热闹闹的,让宇文律高兴,冲淡思念父母之情。
大年三十终于到了,廖伯给谷仓门上、禽畜栏前、家俱床铺以及水缸边都要贴上红纸条,美其名曰“封岁”。 宇文律早早沐浴,穿上新衣,干干净净过年。
廖伯在厅堂陈设供桌,布置香案,摆起鸡、鱼、肉、果品等,敬奉祖先。饭前,宇文魁先给祖先筛酒,将酒洒地,然后招呼一干没回家过年的仆人一起围桌吃饭。宇文家一向待下人如弟弟,视奴仆若亲人,虽主是主,仆是仆,但主仆之间的隔阂却是越来越小。主仆相宜,皆大欢喜。
饭后宇文魁给宇文律个大红包,又纷纷打赏下人。
宇文律欢天喜地,回到自己房屋,拿出找廖伯要的红纸,在里面包了几两碎银,放到白倾夏面前,“小夏,你怎么还不醒?今天是过年哦,你起来嘛,有好多好吃的,糖果,鸡鸭鹅,你要吃乳猪也有,我让廖伯准备,你快点醒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你醒着的话,起码能听我说说话。”
白倾夏没反应,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这段日子,宇文律拿吃的引诱、抱着帮它取暖……试了无数方法想弄醒它,白倾夏都在沉睡,宇文律无法,微微叹了口气,说:“今年过年,爷爷给了我好大的红包,我攒起来,等你醒了再一起去集市玩。爷爷说派红包,是把最美好的祝愿和好运带给我,还能压住邪祟,得到压岁钱的人就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一岁。我也给你包一个,希望你一直有好运相伴。”
宇文律抬起白倾夏的脑袋,把红包放在它盘着的身体中间,想了想,怕它咯着不舒服,又将红包拿出来,塞在它身体旁边,拢了拢棉花,盖上棉被,又将火炉推近一点,希望它睡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