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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蛇缘 (拂晓之瞳)


  再也忍不住,宇文律把白倾夏抱到一边,翻身俯卧在床上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宇文律的喉咙发干,全身轻微地颤抖,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小夏,我娘……死了,我娘她死了……她骗我……骗我她好了,还说她肚子很饿,以后要吃很多东西,还叫我第二天去……看她。”
  白倾夏有点束手无策地看着小孩儿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地哭,哭声飘荡在房屋内,撕心裂肺。
  悲伤的感觉会引发许多的想法与行为。丧失挚亲是任何人都难以沉受的失落,因为亲人的死亡与在生活中销声匿跡,丧亲人会感觉到孤单、无助、悲伤与榜徨,宇文律就是这样。
  白倾夏突然觉得荒凉与孤单,它给不了宇文律温暖的支持与鼓励,能让他得到力量,让他坚强。
  面对小孩儿的痛哭流涕,它深刻认识了什么叫悲伤,宇文律绝望的表情让它揪心。
  人生就是如此,有得有失。逝者以矣,来者可追。可惜白倾夏无法说话,无法告诉小孩这个道理,更没有像沈舒的胳膊,可以把小孩拥入怀,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不要哭。
  白倾夏唯一能做的,就是贴着小孩的脸,一点点舔去小孩的眼泪,很咸很苦,不厌其烦蹭着他滚烫的脸,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宇文律一直哭,时而嚎啕,时而啜泣,不知哭了多久,终于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这一晕,小孩的身体孱弱不堪;这一晕,彻底错过了苏雪凝的葬礼,终生抱憾;这一晕,白倾夏对小孩的感情也变了,只是它自己还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殡葬的描写,有些是参考百度的“丧葬文化”,有些是作者自己家乡的传说。


第11章 病来如山倒二
  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
  宇文律反反复复烧了一个月,从一个粉雕玉砌、人见人爱的小孩病到消瘦苍白。
  不仅是宇文魁急,沈舒更是忧心忡忡,苏雪凝已经不在了,他有义务照顾好孩子。苏晨逸面冷心热,重金从各地请来名医,上等的药材投入不计其数,但宇文律的病情就是不见好转。
  宇文律把自己封锁起来,固执地病着。
  大人寸步不离,轮流守着孩子。
  白倾夏做了个梦,梦见它和宇文律的第一次见面,血腥扭曲的死人,挥动的锄头镰刀,大蛇开膛破肚,白倾夏缓缓爬出,恶意在空气中传播,一只稚嫩的手抱住它,树木成荫,日光倾城。
  下一刻场景变了,一片黑暗,有个小孩削瘦的身影踽踽独行,越走越远,白倾夏跟在他后面追赶,一条河赫然出现,河水像夜色一样漆黑,河上架着条桥,桥体单薄,窄险光滑,一群人排队上桥,每个人表情呆滞空洞,或走或爬,或身体完好或断手缺脚。
  白倾夏目光转到桥中间,石桥两旁上书“奈何”,字迹龙飞凤舞,颜色鲜艳,如沾着刚死去的人的鲜血写出一般。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
  奈何桥上三声叹,来世纵使相见应不识,无论爱多深恨多深,孟婆汤下肚,了却滚滚前尘。
  宇文律单薄的身躯踉踉跄跄前进,白倾夏急了,“嘶嘶”叫唤着,明明口吐的是舌语,一人一蛇像有心灵感应,小孩止脚,慢慢回身,原来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变成个骷髅头!两眼空洞洞地“盯”着白倾夏!
  黑暗中白倾夏睁开金黄色双眸,梦境中发生的诡异历历在目。
  梦不仅仅是梦,还能预示未来,提醒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宇文律现在身上没死气,只是非常虚弱,照这样发展下去,性命堪忧。
  呆在窗边的白倾夏望着床上的宇文律,小孩睡得并不安稳,呼吁急促,丰腴的脸颊凹陷,脸色腊黄。
  从宇文律生病的那刻起,白倾夏就没和他睡过,怕情绪不稳的宇文魁迁怒,尽量避着不找晦气。它很想念小孩温暖的怀抱,以及心脏扑通跳动的声音。
  立秋已过,天气渐凉,冷血动物的它睡得不踏实,异常渴望小孩温热暖和的身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救还是不救?
  救,损失修为来报恩,它太小,一点意外都可能要了小命。
  不救,顺应天道轮回,可惜少了个庇护所,从此得找个大山修炼,山里不比人间,少不了飞禽走兽,还要自己狩猎,随时可能命丧黄泉。
  再三衡量,为了报答恩情,为了有个避风港,为了每天有各种肉吃,也为了……小孩重现笑脸,救吧。
  白倾夏的身体虚幻化,出现在宇文律枕边,口吐一道金光,割开自己的腹部,鲜血流了出来,血没有滴到地上,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一个红色小珠子,飘向宇文律,碰到他嘴巴,发出明亮的光芒后融进口中,消失不见。
  普通蛇血有舒筋活血、驱风祛寒的作用,而它的血是宝,对于诸虚不足,久病虚损,时发潮热,有上好的疗效,能固先天之本,护后天之气,温补气血,调整阴阳,进而延年益寿。
  大概有十几二十个血珠进到宇文律口中,白倾夏朝腹部伤口舔了舔,伤口愈合,留下个小疤,不仔细看,没法发现。
  修复完伤口,白倾夏体力不支地晕在宇文律身边。以血治人,伤身损修为,它太小,负荷太大,几乎把它从娘胎积攒的能量耗尽。况且它血能治病的秘密,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会处于危险之中,永远不能低估人类的贪婪。
  殊不知这一切,全都进了沈舒眼里,他神色复杂看着宇文律脸色变得红彤彤,呼吸了均匀起来,欣喜又担心。喜的是孩子有救了,忧的是倾夏果然不是凡物,福祸相倚,全是未知数。
  “唉……”
  “怎么又叹气了?”
  一个温热的胸膛抱住沈舒后背,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苏晨逸。
  沈舒反问:“你怎么来了?”
  苏晨逸把头埋在沈舒的脖子边,感受他脉博的跳动,“想你。”
  “不是今早才见?”
  “那也算见?你一心一意守着他!”
  “苏晨逸,你不会幼稚到律儿的醋也要吃?”
  “就吃!我好想你,你都二十几天不让我碰了!”
  “我要照顾律儿!”沈舒拍了拍环着他腰的大手。
  “不管!”苏晨逸耍赖地抱住沈舒,火热的大手从他衣服下摆摸了进来,有意无意地挠他的腰肢,嘴在他脸上耳朵上游离式亲吻,沈舒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迎合。
  “晨逸,别……别这样,律儿还在呢!”
  “睡着的小孩天打雷都不醒,不怕,”
  沈舒推拒着苏晨逸,“别这样。”
  “宝贝,我可想死你了。”
  ……
  房内归于平静,月光如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宇文律和白倾夏相拥而眠,呼吸均匀。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 vdisk.weibo/lc/2iirgptiHderCf0oxCB 密码:WH37


第12章 回归平静
  宇文律第二天就醒过来了,阳光暖暖地照在他床铺,明亮的光线让睡了半个月的他一时适应不过来,胸口有块凉凉的东西贴着他,手指一摸,触到凉凉光滑的表皮,知道是白倾夏,宇文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目光出神地望向门口。
  白倾夏给他摸醒了,它很虚弱,昨晚耗费精血和法力,让它疲惫不堪,“嘶。”
  空中想起宇文律的声音,轻轻的、空灵的,不如以前活蹦乱跳,“小夏,你醒了?”
  白倾夏用头部顶了顶他的胸口,示意它是醒着的。
  “我做了个梦,梦见娘,好年轻,穿着鹅黄色的衣服在树下跳舞,舅舅和师傅坐在树下谈天,三个人笑得好开心,我就站在一边看着娘不停地旋转,舞动袖子,开怀大笑。我从来都没见过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好看。”
  宇文律有点哽咽,“我还梦见你了,小夏……梦见我生病了,晕晕沉沉,四周如墨一般漆黑,眼前出现一条桥,前面排着好多人,我想过去,你在后面追我……努力地爬,肚皮被沙子磨得破皮,鲜血淋漓,你‘嘶嘶嘶嘶’直叫,我觉得是你在叫我……我停下来抱着你,你突然说人话了,要我……要我吃你的肉。”
  宇文律低下头,双眼通红看着白倾夏金眸,眼里倒映出它白色的身体,好不容易喂大了,又消瘦下来了。
  一人一蛇就这么对视着,空气停滞,宇文律的眼泪,突然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滴下来,打在白倾夏的脑袋,流向它口中,咸的,心里也跟着变得咸涩。
  “呜呜……我……我……知道我病了好久,我怕……没有娘在怎么办……我一直觉得……小夏……你好厉害,是不是你……救了我?呜呜……之前师傅还教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有‘责任’,责任就是担当,就是付出。既然养了你,就要……一心一意到底,我……我居然想……先弃甲逃走。对对……不起,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娘……娘走了我很难过,现在想想,要是我不在了……呜呜,谁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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