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白~”
“……”
“刘白!”
“……”
“刘——白——”
“……”
“刘白白!”
“……”
“刘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
“你要干什么赶紧说,我很忙。”
“刘白,我好钟意你啊。”
这一句话,让刘白的头抬了起来。
张灯脸上带着三分微笑,用之前学过的,新鲜的,简单的,潮湿的粤语,轻如鸿毛,却坦诚真挚地在他的屏幕后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对我有冇感觉啊?”他接着问道。
第四十回 白日逐梦(一)
刘白淡定地看着他,开口道:“系唔系想同我拍拖?”
张灯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
其实他早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对方说“我考虑考虑”,那么就计划通。如果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那么他就会回复刘白这只是之前看港片学到的对白。
反正他没有指望刘白立刻答应自己,实在不行就先退一步。反正这个答案,他是要定了。
刘白没想这么多,只是低下头又干了三五分钟的活,然后草草地扔了一句话给他:“我在忙,以后再说。”
“……哦,哦。”张灯只好灰溜溜地出去了,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他,而是刘白。
等张灯一出门,刘白回头看了看,便立刻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垂——他那掩盖在头发下的左右耳耳垂,都红透了。
他是没有料到张灯会告白的,总以为这一刻会推迟很久,或许是几年后,又或许是渐渐淡掉,让他失掉最后一丝妄想的可能性。
还没等他缓过神,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拍了拍脸,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喂。”
※※※
门外的张灯感到一阵失落。
他走到客房里,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心想着不知道这次能呆多久。虽然他是很想一直住着,毕竟刘白家空间大,设施好,环境装修都不错,但和他工作的地点的确是有点远了。
除非他说动刘白并找到缩短路程时间的方法,不然就不要思考住过来的问题了。
想什么想。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准备第一次出勤吧。
张灯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套上之后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个准备出门搞夜袭的猥琐青年人。对着镜子看了许久,果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哦,是了,他没有武器也没有长发,太现代化。
“张灯!”刘白在楼下叫他。
他拉开门跑了出去。
刘白站在楼下,已经穿好了衣服,腰间别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刀,头上绑着叠起来的白布。他看了看手里的笏板,对张灯说:“我先带你去收一下今天意外去世的两人的魂,简单给你看一下操作,你的通牒带好了吗?”
张灯点点头,突然忍不住问道:“我之前就很想问了……你的长发是怎么变出来的?”
刘白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这个吗?”并很洗发水广告地摇了摇头,惹得张灯很想上前去摸一摸。
“障眼法。”他简略地说了一句。
“嗯……可是障得是人还是鬼呢……”张灯弱弱地接道。
刘白看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会被迷惑的那些。来,把这个扎到头上。”
张灯从他手上接过了一方白布,疑惑地拿起来细绳往脑后扎去。
说来奇怪,这布片一扎到他的头上,就变成了一片几乎透明的纸片。
张灯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但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用手随意捋了捋,对视线几乎没有影响。
“‘扪心自问’面巾对使用者是无效的,”刘白面上四个笔力遒劲的四个大字正对着他的脑门,“只有被接引的亡魂才会看到上面的字。要么是‘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要么是‘你也来了’和‘正在捉你’。”
张灯回过头看镜子上自己的倒影,意外地发现竟然没有倒影。
“哦对了。”刘白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药丸丢给张灯,“吃下去。”
“这是什么?BUFF?”张灯看了两眼,往嘴里一扔。
“……也可以这么想吧。”刘白挥动玉笏,接着拿出符咒开始结印,“地府外勤人员特供‘共业招感自损三代’药丸。简单来说就是将你身上好的东西一部分挪用去加强你的法力。大概是运道或是福报吧,一般不会随便挪用的,药丸只是给你做个贮备,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发挥效果。普通地府人员也普遍有一点法力。”
张灯看他给自己的身上加了符咒,有些哭笑不得:“可我一点法力都没有呀……”
刘白眨眨眼,这便是想起来了。
“也是。”他想了想,回身上了楼,从屋子里取了一个木盒子出来。
“这是什么?”张灯看不太懂他的意思。
“给你的东西。”刘白简短地回答他,然后便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根漆黑的长棍,大约有两米长。棍子很有现代感,是用先进技术打造地结实钢铁,棍身上有几处抓把的地方,还有几处莫名设计的凹凸。
“‘斩柳’,不久之前请人锻的。里面有刀片,按下机关就能直接使用。不过我不建议你上来就把他当刺刀使。先练练棍法吧。”
说完,刘白便把棍子塞到了他怀里。
张灯拿着棍子,愁眉苦脸的,不晓得怎么做。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刘白一边说一边走近他。
张灯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刘白一巴掌拍到了脸——不,拍到了胸口上,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
天色已晚,正是上夜班的好时间。
张灯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抱怨道:“你下手不能轻一点……”接着他赫然看到了沙发上自己的痴呆睡颜。
“嗯……我又灵魂出窍了?”张灯很快反应了过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刘白将睡灯手里的棍子抽出,扔到一脸懵逼的张灯手中,后者下意识接住了。
“你现在的意识都附着在了这根棍子上,用今日最流行的说法就是‘式神’,你现在算是个式神。好了,跟紧我,准备去工作了。”刘白说了一句,立刻招来风云阵,将两人裹挟而走。
“对了,视频还在压,等两个小时应该就好了。”刘白突然说了一句,张灯正专注于脚下,这么一说感觉非常跳戏。
刘白在现实中还在做外包程序,喝的水吃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网购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这才是张灯认识的刘白,也是一开始他喜欢的刘白。但当一切都往他不能预料的角度发展时,他在迷茫之余却生出了一丝丝庆幸。
是否应该庆幸刘白并不是普通人群中拥有与他“配对”可能性的人?
还是说他应该庆幸因此刘白便不是普通人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扯上关系。
是这样吗?
他不由得稍稍转过头去,偷看了一眼刘白脸上的白布。
此时写的是“你也来了”。
两人在一分多钟后降落在了医院上头。
张灯晃了晃僵硬的手脚,心想果然上来就要从这里开始。大多数人都是从这里开始,也在同一个地点结束。
刘白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便打开了天台的门,示意他一起往下走。
“今天要接引的人很多吗?”张灯问道。
“不多。”刘白回答他,“就一个。”
“咦?”张灯惊讶地回回头,“可是走廊上这些……不需要接引吗?”
他往走廊上指了指,正指着那些悄悄从角落门缝里探出脑袋的地缚灵和浮游灵。他们一看鬼差指着自己,吓得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原本憔悴可怖的面相一下就变得非常逗趣了。
“不需要。他们还没到解脱的时候。我们今天要去接个有优先名额的人。”刘白拿着玉笏,四下看了看,这便下了楼去。
张灯和对面隔间里泡茶的“大爷”哆哆嗦嗦地打了个招呼,赶紧拔腿走了。大爷和蔼是很和蔼,但一喝茶,身上的管子就往外头飙水,视觉效果很是惊悚。
两人兜兜转转,跑到了心外科。此时已经过了探望病人的时间,走廊里开始陆陆续续关灯,只有病房里还剩三三两两的至亲,在悄悄地和病人们说话。
本是最温情的一刻,却能感到些许悲切。张灯心中沉郁,感觉不太舒服,便开口说:“刘白,我感觉不大对。”
刘白的脚步放慢了一些,走到他身边说:“没什么不对的,你现在通过我凭依在物体上,自然能感到我的三分情绪。你就无视吧,我正在看接下来要去接的人的生平。”
“接下来的人是怎么样的?”张灯好奇地问。
“你可以听他自己说。”刘白顺势推开了一扇门,往开着暖光灯的室内偏偏脑袋。
床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留着短发,背对两人。他正坐在自己的床沿,看着外面滨海市的夜景,晃动双脚,哼着小曲儿。
“先生。”刘白开口叫他,可对方好像完全没听到。于是刘白又提高了嗓音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