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他努力不去回头看床上的小可爱,并劝说自己今晚不会做“噩梦”。
……妈的他现在就想飞上床去抱住刘白色色发抖。不对,是瑟瑟发抖。他在脑内纠正了错别字,然后爬起来吃了颗安神药,翻了个白眼睡了过去。
安眠药剂量很小,作用很大。
吃完之后,张灯觉得似乎一下被卷入了漩涡中,身体中的力气顿时被抽干了,他在这漩涡中不知所措,竟然像一团废纸一样飞来飞去,几乎不成人形。
迷糊中,他好像从地铺上坐了起来。往床上看去,刘白这次好好地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张灯飘飘忽忽地起身了,想去看一看他。但就在起身的瞬间,一只白猫从他脸上一跃而过,那根粗大的尾巴狠狠扫了他一脸。
“哎哟这谁家倒霉孩子……!”
猫猫落在地上,对着张灯挑衅地甩了甩脑袋。
这猫……
张灯连忙站起身,朝它走去。
猫看了他一眼,径直出了张灯家门。
这只猫,可不就是小米的那只?!
张灯觉得脑中多了三分清明,脚下旋风,竟立刻迈开腿飞奔着追了上去。
好似真的在飞一样,他觉得足下轻巧,瞬间就到了猫身后。
街道上黑漆漆的,只有猫在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不知为何,外面的天空是墨黑的,四周没有一丝光线,就算有,也瞬间被黑暗吸了个干净。
周围混沌如水,张灯看着前方的猫猫,一步也不敢拉下,快速跟它走街串巷,不知去往何处。
就这么走着走着,他感觉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突然一亮,猫猫穿过了小米家小区的大门。
似乎事情有些微妙。张灯三两步窜上楼去,尽量不跟丢它。
到了小米家门口,白猫轻轻叫了一声,就钻进了门。
张灯也想跟进去看看,但刚敲了敲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撞开了。
这股力太大,一下就把张灯往来处掀,一直掀,掀得他眼冒金星,直接掀回了他的出租屋去。
一分钟后,他就被刘白叫醒了。
只见刘白正趴在他的床沿上,用一只手大力拍他的脸颊,拍得“啪啪啪”直响,还说:“喂,醒醒啊,你做了什么梦?怎么一直在学猫叫?”
张灯打开了他的手,摸摸自己红肿的脸颊。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但又有点惊喜。喜怒交织,他不晓得说什么。
喜自然是喜刘白对自己的亲近,怒则是怒刘白打他的脸。
真疼呢,张灯气鼓鼓的,恨不得立刻翻身上床喵了刘白,使出那九阴白骨爪的绝学,挠得他只会求饶。
第十八回 猫言兔语(七)
相安无事,早上两人对付着吃了楼下的馄饨,就此分别。
至于那只猫,张灯还是怀疑他昨晚只是做了个梦。
毕竟生活里也不见得那么巧,梦到的就是真实的。他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不过,这个猜测,可以和周悠说一说。
“喂,周悠?”他拨通了周悠的电话。
对方懒散地打了个嗝,算作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那只猫已经……去世的可能性?”张灯顿了顿,选择换了一种措辞。
电话那头的周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安静了一小会儿。
接着,她便兴奋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的也是,你这个无神论还比我想得多,聪明,孺子可教!”
张灯:“哈哈。”
撂了电话,他开电脑回复了一点粉丝和熟人的邮件消息,拿了包就去小米家了。
这次周悠并没有找他一起去,但出勤总是要出的,说不定老板一高兴就给奖金了呢。
※※※
今日的周悠,穿着一件丝绸吊带上衣与大裤衩,上衣扎进了裤衩里,腰上围着两圈花花绿绿的腰带,依旧扎着个冲天的道士髻,咧着红唇正在看手机。
她点开了一条语音。
“悠悠啊,你下午想吃什么?老阿姨说今天有芋圆红豆莲子汤,要不要给你带点过去,你是要加冰的吧?”
李栎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她左右看看,把手机贴到了耳朵上,不一会儿耳朵就红了,她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她点开了另一条语音。
“话你后生你就係后生,奇门遁甲係咁样用嘅?你都系老实滴用咒用诀,行下罡步啦!唔好话我成日唔教你乜嘢,之前叫你修炼嘅嘢你记住左几多?仲想要御剑飞行?你先学识御拖把先啦!”
【说你嫩你真嫩,奇门遁甲哪是这样用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用咒用诀,走走罡步吧!别说我老不教你东西,之前让你修炼的你记住了多少?还想要御剑飞行?你先学会御拖把拖地吧!】
哎哟这一口浓重的粤式中文,把周悠的眉头都给听出来了,她没听完就点掉了语音,并又左看看又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她,这才朝手机翻了个白眼。
手机:MMP我干了什么?
※※※
等张灯见到周悠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夹着根烟,看手机上的消息。
“周老板看什么呢?”张灯狗腿兮兮地凑过去,作苍蝇搓手状。
张老板把烟往地上按,熄了火,叹了口气:“张灯啊。”
张灯点头哈腰:“咋了老板。”
“我刚算了算,这猫可能真死了。”
张灯一脸不可思议,夸张地抖了抖眉毛:“不会吧我猜对了?我的天呐,周老板这~可~怎~么~办~呐~”
周悠把烟头往他身上弹:“尼玛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尾音还带什么声调?有什么毛病?”
张灯只好回了声:“那怎么办,猫都死了,还能做什么?和小米说猫死了?”
这样肯定不行。周悠摇晃着脑袋,思考应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响了。
周悠不耐烦地拿起手机,正要按语音开骂,突然看到了消息的内容。
“咦。这老秃驴倒还有点本事。”她把手抬高,仔细看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她便狠狠拍了一把张灯:“走,我有办法了。”
周悠走到小米家楼下,拨了一通电话,拎起来就对着手机说:“老头儿,你派两个人过来!我得帮人送只猫。”
只听得电话那头一个粤语味儿很重的人再说:“什么?你还没搞完?现在又要人手了?我就说你嫩吧还不信了?”
“废话少说,下次见面送你软中华,一条行不行?”
那人啧了啧嘴:“那你可欠我三条了,别忘记哦。”
“知道了知道了。”周悠一脸不耐烦,撂了电话又给小米去了一个。
她在家里,周悠告诉她自己马上上楼,让她准备开门。
结束对话之后,张灯眼看着周悠点起一根烟,站在楼下抽了起来。
“不急着上去吗?”他问。
“不急。”周悠说,“人手过来还要点时间。”
原来是要等人。
张灯以为周悠还雇佣了其他人,于是也老老实点了根烟,等人来。
可抽了大半根,周悠却打了个响指,对张灯点点头:“人来了,我们上去。”
诶?
哪里有人?张灯四下张望,半个人影都没有。
周悠却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自言自语:“是莫先生啊。劳烦您大老远过来了。”
张灯觉得诡异无比,吓得打了个激灵,赶紧跟了上去。
进门之后,周悠先问了小米一句:“一会儿要点一支香烟,你介意吗?”
小米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周悠是要做什么。
周悠挠了挠头,说道:“不是我抽,那什么,就算是上香。同行的一位喜欢抽烟。”
小米狐疑地看了张灯一眼。他赶忙摆手:“不是我,我没有。”
周悠掏出了一根烟,让小米坐在饭桌的南侧,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点了香烟,竖直放在了桌子中间的米碗里。
张灯站在旁边,只看着她把眼睛闭起来,默默动着嘴,两人却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周悠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小米。
她有些犹豫,接着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小米,她叫你姐姐。”
坐在桌子对面的小米睁大了眼睛,然后眼泪就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你五岁的时候,对她说,要当她的姐姐,以后照顾她。她听了,就一直叫你姐姐。”
“她说,每次半夜她想上卫生间,都会到你的枕头边,扒你的头发。”周悠眯着眼睛,似乎在听人说话。
小米点点头,抽出一张纸巾,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曾经在晚上,听见过她叫我姐姐。”
“这孩子挺幸福的。”周悠继续说道,“小美——是这个名字吧?你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差点要在脏水池边淹死了。”
“她一直很爱你,现在还一直在说你给她买的玩具,买的小衣服和罐头,”周悠像是看到了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孩,忍不住挤眉笑了,“她好喜欢上次的粉色蝴蝶结,你记得晚上放到门外信箱上去。”
叹了口气,周悠闭上眼,继续听了一会儿。
“别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