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为你介绍,这就是我喜欢的人,段青云。”费如白牵起母亲的手,把段青云介绍给她。
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费夫人脸色大变,美丽的笑容生生地变成了惊吓的神色,但随即又强自镇定。
没有错过她神色的几番变化,段青云嘴角勾得更深,笑容也更冷。
“费夫人,您好。”他从容地问候。
费夫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尴尬地说了一句,“你好。”
看两人似乎有点尴尬,费如白扶着母亲踏进大堂落座,示意段青云也坐过来。
“娘,爹呢?我快到剑光城之前有再送了信,他不在?”
费夫人面对儿子很自然的淡淡一笑,“你爹有事去了沧澜派,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有娘在就可以了。”
听出她话中有话,段青云心中冷笑。
直到佣人送来了茶水和精致的糕点,气氛似乎热络了一些,费夫人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听如白说,段公子是南疆鬼医门的人,医术了得?”
“如白抬高了我,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而已,而且中原武林对我鬼医门向来忌惮,我还担心什么时候惹得盟主不快就集结人马来歼灭我鬼医门呢。”段青云话声含笑,看费夫人的视线却是冷的。
费如白觉得段青云这话说得过于犀利了,慌忙去看母亲,费夫人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好在这时总管进来,暂时打断了谈话。
“少爷,您吩咐要亲手准备膳食,现在都食材备好了,大厨请您过去。”
“好。”费如白应了声,却迟疑着,他有点不放心母亲和段青云独处,两个人之间似乎有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如白,你先过去看看吧。我和青云两个人正好可以谈谈。”费夫人微微一笑,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母亲和往常一样温和的眼神令费如白定下心来,回头看了眼段青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青云?”费如白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他不要他走,那他就不走了,他承诺过不离开他身边的。
段青云淡淡一笑,“你去吧。”
费如白犹豫地看着他,怕他有所勉强,他于是又点点头,费如白这才随总管离开。
看着儿子的身影不见,费夫人才收起温和的笑容,屏退下人,看向段青云的眼神转为冰冷,带着惊恐恨意,段青云也正看着她,神情自然。
“我们都不用演戏了。”费夫人咬牙切齿地说。
段青云笑了笑,“演戏?费夫人您真抬举我,我不是戏子,怎么会演戏,演技高明的是费夫人。我想您从看到我的那刻,就想把我赶走了吧,难为您和我同处一室这么久。”
“你……”费夫人那张保养得当的秀美脸孔变得狰狞难看。
屋内的两人撕破脸对峙,外面回廊里,费如白虽向厨房走去,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在大堂外,母亲见到段青云时的神情,他停住了脚步,沉声吩咐,“你叫大厨自己先料理,我一会儿再来。”
“这……”总管来不及阻拦,看着他家少爷转身踅回大堂。
费如白脚步匆匆,还没走进大堂,就听到母亲尖锐的声音——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想对如白做什么?是想报复吗?”
“报复,我能报复什么?”段青云语声冷漠又充满了讽刺。
“你的脸完全变了样子……”费夫人的声音发颤。
她那日远远见到段青云走进铁屋,那张脸充其量也只是清秀,哪有如今的俊美不凡?能够死里逃生还换了张面皮,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费如白听到段青云冷笑着说:“我的脸不是很美吗?这可全是拜盟主和夫人所赐呢。夫人现在这么害怕是做什么呢,等看到我面皮下的另一张脸再害怕也不迟。”
这句话真是相当阴森,令费夫人想起当日火焚的惨况。
“你……那天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那铁屋怎烧不死你!你怎可能不对我们怀恨在心?现下你又出现在剑光城,究竟想做什么?!你想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如白吗?你、你这怪物——”费夫人看着他冷漠又诡异僵硬的那张脸,语声有些发颤,充满不安与惧怕,不自觉就乱了方寸,把心里话都吼了出来。
“你害怕我对他讲什么?”段青云冷笑,“是你们卑鄙设计,把我困在铁屋里想把我活活烧死?还是他完全忘记的我们的过去,他曾经非常喜欢我,想要和我过一辈子?还真是讽刺啊,绕了一圈,费如白要的却还是我。”
段青云看着费夫人的眼神充满鄙夷不屑,“费夫人,你没有想到今天吧,也没有想到那个被烧得浑身焦黑,只剩下一口气的段青云,你们欲除之而后快的鬼医门怪物会再次邂逅费如白,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吧。”
一桩桩丑恶的事情被揭露,费夫人无法直视段青云犀利的眼。
丈夫因为棘手的事情不在身边,而面前这个人也不再是当初单纯好骗的少年,变得诡异又邪门,她如何能与这个怪物对抗。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对他讲,你以为他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吗?他什么都不记得也好,至少不会知道他的爹娘背着他做过什么卑鄙残忍的事情。”段青云语声中充满了对她的嘲讽和轻蔑。
费夫人抬头看他,目光里透着惊疑,仿佛不能相信他会什么都不说。
“我这次来,只想告诉你和盟主大人费如白是我的,他又选择了和我在一起。如果你们再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也不要怪我不客气!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不知道回击的少年了,我会保护我自己。
“如果你们做出什么事来,我第一个保护的是我自己,不会是费如白。我所承受的伤害还会全部报复到费如白身上,我会用鬼医门那些奇门诡术好好招待你们一家!我说得出做得到,反正我已经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说到这里,段青云忽然动手撕去自己面上的面皮,费夫人只听到嘶啦一声,毫无预警地看到一张比恶鬼更恐怖的面孔,吓得她当场花容失色惊叫起来,跳下主位往大堂一角退去,不敢再看一眼那张恶鬼般狰狞的面孔。
“你……你这个怪物!”她声嘶力竭地尖叫,吓得连连后退。
段青云冷蔑地看她,因为疤痕而形状模糊的唇瓣一直绽着冷笑。
“你们,在说什么?”
一道男人声音,伴随着费如白的身影突然出现,令堂上的两个人都震住。
“如白……”费夫人叫着自己的儿子,声音里透着不安,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向他靠过去,她实在害怕段青云那不人不鬼的样子,也绝对无法接受宝贝儿子跟那样一个人在一起。
所以她颤着声哭泣道:“如白,你看看他,他根本不算一个人了,这么恐怖的样子,你不要被这鬼医门的歹毒怪物给骗了啊。”
“我只想知道那些我忘记的事情,谁来告诉我被我忘记的事实,告诉我!”费如白的视线掠过自己的母亲,最后落到段青云身上,定定地瞧住他,声音也因为激烈的情绪而颤抖。
段青云没有开口,反而是费夫人的尖叫声在大堂之内回荡。
“如白,你不要听他胡说。这个人当初勾引你和他私奔,后来你出了意外,快要死了,他还把你扔下不管,幸好爹和娘找到你,你才能活下来。
“而且你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也不曾来看过你一眼,他甚至还向我们剑光城讹诈。如白,你不要被他骗了!鬼医门都是些心肠歹毒的人,现在你只是被他迷惑和他在一起,你不是喜欢落尘吗?如白!”
段青云听她颠倒是非,心中疼痛。他何曾勾引费如白私奔?明明是他与费如白在外结识,费如白带他回家,他却遭到他爹娘设计,险些被烧死。
而费如白的伤势……他并不知道费如白为何离家,他当初只打听到费如白离家坠崖失忆,传言是遭受了情伤,被人抛弃,而这件事发生在他被火烧逃脱后,现在到费夫人的口中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故事,人的一张嘴还真是可怕啊。
“那么铁屋呢,困住他要把他烧死,这些又是什么?”费如白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深沉的像在酝酿暴风雨。
“那是他卑鄙的以你性命要挟,敲诈我们,还要把你和他的关系公布天下毁我们剑光城!你、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什么我们陷害他,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卑鄙下贱,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如白,你不相信爹娘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堂堂剑光城的少主,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费夫人几乎语无伦次,一股脑地说着自己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不想儿子知道自己和丈夫曾经做过的丑事,她不想失去儿子,也不能失去,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段青云睁大眼,听着费夫人的胡编乱造。好,真的很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可以颠倒黑白来欺骗自己的儿子。
她究竟是为了如白好,还是为了她自己?
段青云木然地站在那里,听着她声声的指责,想到自己刚才撂下的狠话。
他说会先保护自己而不是费如白是认真的,也一直告诫自己若真有那一日不能心软,可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质疑,他真的能做得到吗?他真能不顾一切把费如白父母的卑鄙行径都告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