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研律“嗯”了一声,棕褐色的毛衣衬着他灯光下如雪的肌肤,脸颊上自然的红晕让他看起来腼腆又乖巧。
柳姨和傅叔跟着一起坐下用饭,一家人来来往往闲话家常,好不热闹。
刚开始斟了酒,碰了杯,叶书延只允许何研律抿了一小口,体贴道:“吃点东西垫垫胃,否则容易醉了。”
叶奕行一直留意着父亲对何研律的态度,越来越觉得他爸的父爱可以在何研律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晚餐过了一半,何研律就被喂饱了。
叶书延还在不停地替他夹菜,尤其是那道糖炒莲藕,据说是叶书延的拿手菜,也是他唯一会做的一个菜。叶奕行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那藕甜得连藕味都吃不出来,感觉就在吃糖,而不是莲藕。
却没想到何研律很喜欢,并不是假意逢迎,叶奕行能看得出,每次吃完舔舔嘴唇是何研律喜欢吃某一样东西的象征。
只不过现在他饱了,再吃不下,推拒着向叶书延摆手。
叶书延便让他喝酒,灌了他一杯十年份的红酒下去,何研律恍惚了,眼前如流光溢彩,华云彩羽,翩若斑飞。
不过也亏的这酒,何研律彻底放松下来,叶书延再让他喝,他也能自然而然地撒娇讨饶。
都说商场无父子,叶书延玩的是酒场无父子。
叶奕行正想替何研律挡酒,被文敏拦住。
她在儿子耳边轻声道:“你跟我来一下。”
叶奕行郁闷地跟着母亲来到偏厅,文敏示意叶奕行坐下。
叶奕行被母亲的严肃和正式搞得有点懵,以为是不好的事,发悚道:“怎么了?”
文敏说:“别紧张,我来跟你谈何研律的事情。”
叶奕行低着头沉默了一秒,然后抬眼认真问:“你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么?”
文敏反问:“我反对你就会跟他分开么?”
叶奕行的眼眸里有深刻的挣扎,他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妈,我活了二十岁,还没做出过让你对我特别失望的事情。何研律……我是真的爱他,我离不开他……如果你在意他是个男的……”
文敏打断他道:“我没说反对。”
叶奕行稍稍松了一口气,却纳闷了:“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决心?”
“你们的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包括何研律的身世,何研律的生父跟你爸有些旧恩怨,虽然莫凌峰对何研律没有尽过什么父责,也无从管待何研律的人生。但是,在法律上,他对何研律有权利,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
“这有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何研律也不喜欢他。”
文敏叹了口气:“你还小,考虑不了那么多也难免。可以这么说,如果何研律出了些什么意外,你叶奕行,还有我们所有人,对他都没有支配权,何研律的法定受益人是莫凌峰,退一步说,如果莫凌峰不在了,那么跟何研律关系最亲的,是莫凌峰的儿子莫研泽,他们有血缘关系。”
叶奕行的脸色一白,摇头说:“何研律不会出什么事的。”
文敏道:“这只是普通人乐观的态度。以后你要撑起这个家,你要独当一面的时候,你不得不考虑得更远、更深。那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发生,你若心存侥幸,三、四十年后,何研律如果忽然躺在了医院里,你叶奕行连替他签字的权利都没有;或是出了什么事故,何研律这辈子的所有财富,不论是你给他的,还是他自己的,包括他死后拥有处理权的人,不是跟他生活了三四十年的你,而是那个莫研泽,不管你有多爱他,这些,你能理解么?你能忍受得了么?”
叶奕行被文敏的话刺激得血液沸腾,他抓住母亲的手急道:“我该怎么做!”
“你们两个是同性,这种事情并不是社会的主流,你们的关系不受法律保护。如果哪一天我跟你爸走了,谁来护着你们?作为你的母亲,我没有权利干涉自己儿子的人生,因为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只能为你做正确方向的引导。你跟他的关系不仅仅是爱就能维持的关系,你既然甘愿成为爱情中保护者的角色,就要肩负起生存的残酷和压力,你必须得坚强,做他的天,他的地,他的靠山,这是你至死的责任!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他在一起的决心是多大?”
叶奕行只因为被震撼而稍微犹豫了一瞬,便激动地说:“一辈子!妈,我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就跟你和爸一样!”
文敏紧紧地看着儿子的眼睛。
叶奕行继续道:“妈妈,我不是冲动。我知道我还小,可是我很死脑筋,我心里有他,就装不下其他任何人,我跟他在一起,就像呼吸那样舒服,自然,我们在一起是上天的安排,是注定的。我想保护他。”
文敏紧绷的脊背松下来,这个坚强的女人,终于在这一刻肯展现给自己儿子动容的一面:“你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文敏缓缓道:“我当年对你爸,也是这样说。一个女人,说会一辈子爱一个男人,会成为他的保护者。这三十年来,我很苦,很累,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叶奕行望着他的母亲,她已经五十岁了,却是他们叶家真正的脊梁柱,永远屹立不倒。可是这一刻,她也仅仅是一个女人,一个担心儿子未来的母亲罢了。
叶奕行起身抱住她,轻声说:“妈妈,我会坚强的,相信我好么。”
文敏摸着儿子宽厚的背,被拥在这个坚实的臂膀里,她觉得眼眶发涩。
“那就入籍吧。”文敏忽然说。
“嗯?”叶奕行没听清楚。
文敏解释道:“让何研律入叶家的户籍,以后,他就是叶家的人。”
第50章 (大结局) 变猫记
“啊?”
文敏拍开他的手臂:“怎么这个表情?”
叶奕行张着嘴,傻瓜似地问:“何研律入叶家户籍?改姓叶?”
文敏说:“可以不改姓,但是法律上,他会是你哥。”
(=口=)“我不要!”叶奕行惊悚了,“我不要做他弟弟!”
“那就另外一个办法,”文敏说:“你们移民去荷兰,或者加拿大,在那边结婚。”
叶奕行耷拉下脑袋,说不心动是假的,在那边,他完全可以营造一个属于何研律和他自己的天地。何研律依旧可以在网上写他的小说,自己则借用家里关系做些盈利的小买卖,开一家中式的茶馆,或者礼品店,不需要赚什么大钱,一年开店八个月,剩下四个月带着他的乖乖到处游玩,买回来的东西放在店里……
一切都会那么美好。
但是,他舍不得父母。
“那你们呢?”叶奕行颤颤地问。
“你们走了,我们也在家里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偶尔去度假,或者你们有空了回来看我们。”
“你说的那么好,我觉得像是在做梦。”叶奕行有些惶惶。
“别想得那么简单,我们的基业也不是供你挥霍潇洒的。但是,你既为叶家的孩子,我们定会保你衣食无忧,其余的,便要你自己去争取,你还小,需要历练。”
“嗯,我知道。”叶奕行把下巴隔在他妈妈的肩膀上,难得依赖,“再等两年,等我们毕业了再说,我还要和他商量一下。”叶奕行抬起头。
文敏点点头,又跟叶奕行说了些之后需要操办的事情,叶奕行很高兴得到母亲全力的支持和理解,觉得底气满满。他回到主厅,迫不及待地想和何研律计划他们的未来,然而,饭厅里引入眼帘的那一幕如一记惊雷劈在叶奕行脑袋上。
——何研律完全喝醉了,整个人趴在叶书延身上,因为瘦,所以显得特别小。他像只小猫似的蹭着叶书延,对方身上的毛衣跟他穿着的是一个料子,让他觉得很亲切。叶书延的手一下一下抚着何研律的背,何研律舒服得恨不得喵呜喵呜叫两声,无奈他不是猫,于是只轻轻地喊:“爸爸……爸爸……”
叶书延抱着何研律,笑得合不拢嘴,他脸色酡红,眼神露着少见的激动,眼睛甚至有点湿湿的。
他自己的儿子,哪曾有这样依赖着他撒娇过啊!
(=口=)
“爸!你在干什么!放开他!”果然必须要去荷兰,放这个家伙在这里怎么都不放心!
叶奕行冲过去拉何研律,却没想到何研律根本不是只猫,而是无尾熊!他紧紧抱着叶爸爸的腰不肯松开。
文敏黑着脸,看着自己的老公另外一只手还抱着个酒瓶,酒瓶早就空了。
她对叶奕行说:“你爸也喝醉了。”
两人齐力把连体婴儿般的“父子”分开。
叶奕行半拖着何研律去他房间,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叶书延迷迷糊糊地被老婆灌了一杯醒酒茶,之后又被推进浴室洗澡。
睡觉前他跟老婆咕哝:“混小子把那孩子折腾的,脖子上都是红印子……真委屈他了。”
文敏笑问:“你都看到了?”
叶书延愤然道:“当然,否则大春天的穿高领干啥。那孩子趴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瞧见了,小可怜儿。”
“就知道你要心疼他,看到小律,我就想到了当年的你。”文敏回忆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