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含笑不同,他与凌渠有了更近的发展,这一信息早就传遍了宫闱,传入前廷,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乐师,承君上厚爱近前侍奉已属恩泽,他若再得到更多,难免招了妒恨。
前廷百官要求凌渠贬斥含笑,新任王后也碍于压力规劝凌渠,然而凌渠不闻不问,依然与他一同赏园。
“含笑,今春的美景似乎比往年多了什么。”凌渠看着满园□□,对含笑说。
含笑环视一圈,确实,今春繁花似锦,比往年开的更盛更艳。
“孤王记得以前宫里也有含笑花,怎的现今一朵也不得见。”凌渠疑惑问道,转眼一看含笑,他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说:“含笑开而不放,透着含蓄,到是与你很像,含笑,你这名字起的也好。”
短暂的平静已经让含笑陷入了点点柔情,然而,当他看见面色冰冷的秦湘君的一刻,含笑如坠冰窟。
凌渠慌忙松开牵着他的手,疾步走向秦湘君,他面容有懊恼有悔恨,不论什么,都让含笑深深刺痛。
“湘君,你如何在这儿?”凌渠上前抓住秦湘君的手,高兴又害怕。
秦湘君依然面色不善,出口的声音似带着冰碴,“我来看看君上的新宠。”说着,他目光对准含笑,嗤笑一声。
“湘君,孤王并非如此......”
“哼,当然,君上怎么会看上如此低贱之人。”
含笑身形猛然一晃,他看着凌渠逐渐冷静,把那点仅有的爱意深深掩藏起来,然后,他如曾经那个威严的大王一样,面色深沉的看着他,“含笑,你先退下。”
含笑感觉心好疼,但他不能表示出来,他微微躬身,后退两步。
是......君上。
园中两人相对而立,秦湘君目光转向凌渠,笑道:“君上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卑贱的宫人吧?”
凌渠眉头一皱,“含笑虽身份卑微,但心地善良。”
秦湘君不屑转过头,“心地善良又能如何?那人不宜呆在君上身边,他会给君上带来不幸。”
凌渠面露疑惑,秦湘君又笑了一下,但笑容中却带着嘲讽,“君上还不知道吧,当年,那个小宫人出现的时候,宫中含笑花一夜开败,竟一朵也不剩,而如今,即使种下含笑,不出三日必定枯萎,如此晦气,怎么能长伴君侧呢?”
“传闻罢了,不可轻信。”凌渠还在坚持,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逼他放弃含笑,他既拥有了他,又怎能轻易舍弃他。
秦湘君嘴角微挑,忽然说:“既是传闻,君上可种上一朵试试。”
凌渠沉默,他刚刚还与含笑讨论过宫中不见含笑,不出一会儿秦湘君便以此作为说辞,凌渠不想相信这与含笑有关,可秦湘君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他没办法再袒护他。
只是,秦湘君说了几句,竟也不说了,他独自站在花丛前,面上竟是哀伤。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君上纳后,又有新宠,弃我如斯,只恨当初情深缘浅,本不该与君上相见。”秦湘君哀声对花低语,容颜绝世,比花还娇艳。
凌渠心中一紧,急忙上前,从身后环住他,靠在他耳边说:“湘君,是孤王的错,应当早早与你解释清楚,孤王一时糊涂,日后绝不再犯。”凌渠急切的剖白心迹,唯恐秦湘君因他与含笑的亲近而越发气恼。
秦湘君转过身面对凌渠,“君上大婚,湘君心中不快,君上不知安慰也便罢了,竟然真的不再理我。”
“怎么会,孤王是怕你生气。”
“那君上想湘君回到君上身边吗?”秦湘君问。
凌渠并未如秦湘君预想中的欢愉,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样,他追寻那么久,一直期待着秦湘君回身的这一刻,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竟没有过多的感觉。
但他还是装作很开心的笑着,惊讶道:“真的可以?”
秦湘君将头靠在他肩上,缓缓道:“可以......但君上先把那个宫人送走。”
凌渠猛然一僵,还是含笑,秦湘君愿意回心转意,他该高兴才对,可代价是让含笑离开,他竟有些不舍,凌渠抬手抱住身前的秦湘君,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压下心头那些不情愿,努力说服自己。
他只是个普通宫人,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也不该对一个宫人动情,趁着如此机会,不如顺了湘君的意,既能得到湘君,又能斩断他不该有的情愫。
秦湘君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凌渠动动唇角,道:“孤王......会妥善安置。”
秦湘君柔美一笑,在凌渠面颊印下一吻,“多谢君上。”
凌渠突然有些恍惚,含笑曾唤过他无数遍君上,但他从未听过从他口里出来的会是什么样,他也曾幻想过如果含笑能说话该多好,可是,他们若就此分开,他将再无机会听他说话。
凌渠浑浑噩噩的走回晖阳殿,殿中传出了低沉哀婉的琴声,他知道含笑在伤心,他心底发麻,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透过门缝,他能看到含笑迷恋于音乐的样子,那是最开始打动他的样子,现在,他早已不再那么简单的沉迷乐声,在那乐声中,他能感觉含笑有着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他看着含笑口中无声唱出的歌,原来,含笑已经知道了,他们即将分别。
当!
琴弦骤然断裂,含笑的手指渗出一颗血珠,他凄凉一笑,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前的凌渠。
他匆忙站起,躬身道,君上。
凌渠回过神,整个人都显得不再沉稳,他踟蹰着迈进宫殿,好像这不是他的宫殿一样,他上前两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含笑。”
恭喜君上,得偿所愿!
含笑忽然行了个大礼,跪在凌渠身前俯身叩拜,凌渠一愣,转而他便想到,含笑是在恭喜他终于可以和秦湘君在一起了。
莫名的心痛自心底升起,凌渠几步上前,匆匆扶起含笑,他面色哀伤,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
含笑站起来,温和一笑就向殿外走去,他该走了,以后就会远离晖阳殿,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默默为凌渠祝福。感觉到那即将消失的什么,凌渠一把抓住他,在含笑疑惑的转过头,带着某种期待的时候,凌渠张了张嘴,说:“明日再走吧。”
含笑点头,不论何事,他都会听从凌渠的安排。
当晚,是凌渠与含笑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他显得过于疯狂,吻遍了他的全身,含笑在那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感情中沉浮,直到午夜才停下来。
凌渠卧在他身侧,把他拥进怀里,亲吻他的发丝,随意说道:“含笑,你是何时入宫的?孤王初次见你便是大殿,之前的你,是何模样。”
含笑静静听着,夜色太暗,即使他说什么凌渠也看不到。
然而,凌渠还在自顾说着,说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说他为他出的小计策,说了很多很多,直到含笑都快睡过去的时候,凌渠才叹了口气,那声叹气含笑再熟悉不过,往往这时,凌渠就要遗憾于他卑微的出身,和不能说话的恶疾,但这次,凌渠没有说出口,只是轻抚着他的唇线,问道:“含笑,你想去什么地方?”
含笑知道他们该分别了,天亮之后,晖阳殿会迎来它新的主人,那个光芒万丈可以配得上凌渠的爱的人,含笑心痛难耐,但还是要回答凌渠的问题,他最后能为他做的,就是远远离开他,让他不要担心,不要愧疚。
含笑动了动唇,附在他唇上描摹的手指突然一滞,即使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含笑还是开口了。
让我去最开始的地方。
第5章 05 馋陷
含笑走了,他回到了除晖阳殿外最熟悉的地方,那时,他还刚刚熟悉这个华美的宫殿,一边努力学着鼓乐,一边寻找自己遗失的记忆,含笑怔了良久,自从到了凌渠身边,他几乎忘记了寻找自己那失掉的记忆。
老师父还是那么慈眉善目,他看着这个他教了许久的孩子,怜爱的摸摸他的脑袋,话语中竟有着一丝庆幸,“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宫闱不是你该有的去处。”
含笑眨眨眼,这句话他似乎听过,就在他离开这里前往晖阳殿的时候,老师父就以这句话作为对他的告诫,现在他回来这里,他还是送他这句话,让他安心斩断过往。
师父......
含笑动动唇,他想说师父说的是对的,可一想到凌渠,心中感觉还是没办法那么容易说出口。
“回来了就不必多想了,各人该有各人的命数。”老师父说着,转身走出含笑的小屋,含笑低下头,他该说服自己,这里没有高高在上的王,没有视他如敝帚的高贵美人,这里的人与他一样平等一样和善,他是属于这里的。
含笑是个可以控制自己的人,心中如此想着,便很快就融入了原来的生活。他每日练琴,偶尔演奏,但即使演奏也不会太过张扬,他会跪坐在一群乐师的最后,只把心思放在乐声上。有时,他会感觉那到熟悉的目光打在身上,不过他一次也没有抬头,不仅因为他要忘记那不该有的情丝,更因为现在的他,身边总会坐着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