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火。一旁的米饭也蒸好了。七厘米高,橙黄至浅褐色的砂碗,扁平圆柱形。里面的米饭颗粒可见,粒粒饱满浑圆,吸水膨胀后甚至挤出砂碗内容积。
香菇酱肉、蒜炒空心菜分两份叠在饭上,蛋花汤也装成两碗,端到桌上。
小狐狸深吸一口气,一脸享受,好像灵魂要出窍了。他没有下口,泪眼汪汪冲钱葱嗷嗷叫。
“怎么了?”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没有任何异状,钱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饿吗?”
小狐狸摇摇头,继续叫,快要急哭了。
老天,他好像有些明白当初父母的心情了。百债死。
钱葱拨打白原哲的号码。嘟三声就被摁灭了。
再拨,这次嘟了一声。
第四次,终于拨通了,电话那头恶狠狠地说:“你最好给我一个不nèng死你的理由。”
“那个,我是白钱葱,你表哥,你是白原哲对吧?我捡到一只小狐狸……”
“捡到狐狸就送到失儿招领处,跟我说干嘛?——等等,你看看狐狸尾巴尖是不是秃了?”
钱葱伸手抓小狐狸的尾巴,尾巴左摆右摆,就是不让他抓着。钱葱放下手机,把小狐狸抱在腿上,捞起尾巴查看。
尾巴尖尖的地方确实没有毛,小狐狸把周围的毛压紧了,没人提醒根本看不出来。
“是,少了一小撮。哪个缺德的干的?小狐狸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把他珍贵的毛抓掉了!天理难容,会遭天谴的!”
“是我。”
钱葱:“……”
“你们在哪里?”
“轻烟居。你带点奶粉给小狐狸,他不肯吃饭。”
“我马上到。”
搁下手机,钱葱有一搭没一搭撸狐狸。他不好意思吃饭,吃给一个小孩看太有罪恶感了。可是好饿哦。路上被吓得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速,消耗很多能量,现在快饿傻了。
白原哲说马上到就马上到,白洞里不能御剑,不知道他是不是土遁来的?阵法一被触发,钱葱立马飞奔出去。
白原哲手里拎着个布袋,面无表情,酷酷地站在那里。
小狐狸唧哼两声,挣扎着想要跳下来,显然不想靠近白原哲。
钱葱轻轻拍了他的屁股,“乖点。”
小狐狸一僵,满脸不敢置信,很快眼泪泛滥,委屈地“呜呜”两声,把头埋进钱葱衣服里。
白原哲若有所思看了钱葱一眼。钱葱有些尴尬,打人家小孩被抓包了……
钱葱开了柴门让白原哲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抹黑影趁机溜进来。
白原哲捏着小狐狸的后颈提起来,小狐狸四肢曲起,在空中刨刨,哭得更凶了。白原哲淡淡道:“舍弟白原书给你添麻烦了。”
钱葱看着心疼,又不好抢过来,“不麻烦。进来吧。你吃饭了没?原书看起来很饿了。先让他吃饱再回去吧。”
白原哲刚想拒绝,小狐狸“嗷嗷嗷”直叫,一爪指着竹舍,一爪指着嘴,意思很明显,里面有好吃的。
白原哲挑眉。白原书的嘴可刁了,虽然他只喝奶粉,可若是不好吃他闻都不会闻,今天就是跟他说一起去同学家吃饭,白原书边摇头边退,想要逃跑。白原哲摁住他的尾巴尖,他不顾他的毛硬要跑才秃了。而现在竟然跟他说有吃的……步子一转,跟随钱葱走进去。
钱葱心里高兴,有戏就好,接下来试试把小狐狸留下来。一看就知道白原哲不是会照顾小孩的,只要对白原书好一点,保证白原书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白原哲尽量目不斜视,不看饭桌。可是饭菜的香味勾得他心里痒痒,泡奶粉的时候心神不宁。白原书心惊胆战看着白原哲一举一动。诶,奶瓶抓紧点!奶嘴要靠近奶粉罐!啊!小心,奶粉要掉出来了!白原书喊着,发出的却是“嗷嗷”叫。不是原型白原哲也听不懂。
刚才白原书哭到打嗝,嘴里塞了奶瓶也不消停。吃一会儿打一个,吃一会儿打一个,又哭了。
钱葱乐呵乐呵,招呼白原哲,“你还没有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这份是给白原书准备的,还没吃。”钱葱就说句客气话,这种大少爷肯定会嫌弃的吧。
白原哲一听马上坐下来吃饭。钱葱第一次看见吃饭速度跟他有的一拼的。以前有同学这么评论钱葱的吃相: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白原哲吃的很快,却让人看不出快,每个动作很标准,很贵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很快就吃完了!
钱葱优雅不来,照着本性吃,吃完见白原哲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热。
“你吃的很快。”
哪壶不开提哪壶。钱葱恼羞成怒:“吃得快咋滴啦?吃得快我乐意!丫的,跟白木子室友住一起不吃快能行么?两个小女生饭量那么大,连续几顿我就觉悟了:对女汉子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们美其名曰:爱你就要吃光饭。这不过是夺食的借口!吃口饭我容易吗……”
兄弟俩惊呆了,白原书的奶瓶都掉了。这货被附体了吧?变了一个人似的。白原哲认真考虑要不要把贴身护身符拿出来对着钱葱额头那么一下,恶灵退散。
白原哲:“你没事吧?”
钱葱一口气憋在心里,深呼吸,道:“没事——对了,白原哲,你知道九卿吗?”
白原哲面无表情,“不知道。”
“今天我遇到些事……”钱葱详细叙述,听到最后白原哲一脸凝重。
白原哲道:“这种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还是被大人们瞒下来?不知道。可惜现在也猜不出到底是针对你还是整个白洞。你很危险就是了。”
“我不是托大,我觉得,这事可能跟我有关系。”钱葱卷起裤脚,触目惊心一道道卷卷的魔纹,竟隐隐在流动。“离开后就这样了。好像激发了生命力,我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你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白洞里封印着什么大魔头么?”
“没有。”
钱葱拍开白原哲想要触碰的手。“别碰,会感染的。我没有姑姑的联系方式,你记得报备一下。另外,这魔头可能跟我父母有关。据官方版本,我父母度蜜月度到把我丢掉了,可是我今天看到的不是这样。”
“今天看到?”
钱葱扭捏道:“我好像记起来魔气入体那一段,出生前的。”
……好厉害。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提防今天那些。这个暂且不提。下午你怎么没来黄班上课?”
“数错了,跑到绿班去。但是我发现绿班很好,白溪老师很不错,我想转到绿班。”
白原哲面色古怪,“那是……我爷爷。他是所有老师中投诉率最高的。”
“难以理解。”
“就是。难以理解几乎所有他教过的学生都投诉过他,他怎么还能坚如磐石屹立不倒呢。”
钱葱:其实我难以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遭投诉。
白原哲拎起白原书,“天色不早了,告辞。”态度之坚定,语气之决绝,神色之凛然,像要对付什么洪水猛兽。钱葱不敢下手,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去不复返。
“喵~”
钱葱收回眺望的视线,察觉黑猫在蹭他,可是完全看不见黑猫。
卧槽,真融进夜色里了?
“走,我们会屋里。”
光把黑猫从黑暗中解剖出来,黑猫有钱葱膝盖那么高。钱葱觉得,该挂块牌子在门口,上书“Beware of the cat.”内有恶猫。
黑猫喵喵叫,在钱葱腿边钻,擦着他的腿。
钱葱会意,下厨房烧条鱼,拌些剩饭,装在一个砂碗里给猫吃。
“黑黑,你从哪里来的?你……你不会是古弦吧?”
黑猫一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若无其事吃饭。
“哦。古弦没你这体格,他矮多了,身高是你的一半。”
黑猫不满。就像体重是女性的死穴,男性的身高也是碰不得的。
钱葱耐心等黑猫吃完,忍得无可救药。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萌的生物呢!这是作弊!两敌相遇黑猫在地上打个滚就能把敌人瓦解了。白木子却万般不解风情,她从不同意钱葱养宠物,总是这么堵他:“养你就够了,一样的。”哪里一样了!白木子养他当宠物,他成了宠物给白木子养!
黑猫吃完,舒服地伸个懒腰。钱葱双手一捞,拖进浴室去了。
轻烟居面积有限,白爵自己又开辟一个小空间。“浴室”只是墙上一道门,门两边都没有房间。从庭院打开是一条连通各个房间的走廊,从竹舍内打开是一个温泉池。
黑猫:你要干什么!终于原形毕露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狐!居然要把我拖进浴室干羞羞的事!
黑猫一进来就炸毛。钱葱把门锁上,用法术封印了,才放开黑猫在池边脱衣服。
黑猫挠着竹门,一爪子下去五道入木三分的抓痕,二爪子还没下去抓痕就消失了。他可怜兮兮蹲在门边,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可是无论他的体检还是颜色,注定他很难被无视。
钱葱从后面抱起黑猫,倒着走,故意一脚踩空,正面朝上跌进水里。黑猫凌空挥舞四肢,无济于事。
后背,尾巴,腹部,四肢,慢动作一般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