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灵师除不掉神之灵 (杏雨霁)

　　“说是在做梦我都信呐，各种各样的——如果我还能正常地做出梦来的话。”
　　“梦里的确可以肆意妄为来着……”叶山赞同。一直看着火有些无聊，而且炖菜类不像小炒，火候的控制没有那么紧张，这就更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说起来，因为食物的香味早之前就蔓延出来，现在闻惯了之后，除了进门的一瞬间还能感觉到味道，几乎就平淡无奇了。
　　“‘习惯’吗……我是不是要好好地学学正常人的说话方式了？”
　　由一个完全不着调的角度想到其他，这应该算是叶山的一个天赋，虽然表现出来最多只让人觉得他是个话题转移大师。
　　“从不要乱操纵话题开始吧……”神崎无奈叹息，“比如——你应该知道我更在意的问题是什么。”
　　叶山并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神崎想要问的话，心知肚明着不需要多说什么。
　　“嘛，肯定不止一件——即便我能这么判定了，也不代表我就能知道这些问题在你心中的重要程度。所以，请？”
　　可以的话，当然是有问才能答。这样，让神崎先行提问，自己解释起来也就能方便很多。叶山看了看旁边的小钟，时间上已经差不多，撇去柳濑偷食的时候提前开过盖这个事实。
　　叶山决定多等一两分钟，顺带也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会逃到厨房来，不正是为了冷静么。尽管一直在这里傻站着，好像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啊啊。”
　　“怎么？”
　　预想中应该到来的问话并没有准时，取代的是神崎突然懊恼着的语气。不明白他突然叹息是个怎么原因，叶山迟疑地偏过头看了一眼鬼先生的方向。
　　“想问的好多……不知道该问什么。”他回答。
　　这么回事。叶山不是不能理解他，当问题堆积的时候，确实很容易出现手足无措的情况。“想说的也好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呐。”叶山也回应，淡淡地微笑。
　　“哈，那还真是凑巧了。”神崎调笑着说，“——大概我最想问的，果然还是‘献祭’这件事吧。”
　　虽然是作为问话的一方，神崎的语气却并不确定，而是略微迟疑着，看来他也不知道类似的问题恰不恰当。
　　强行摆出一副笑容来，也说不清是他原本就这样的性格，还是潜移默化着就被叶山给传染了。但显然他堆笑的技术远不如叶山或柳濑，假得蛮明显。
　　“怎么说，你就把它当成是某个迷信的仪式就好——本质上也没什么差别。”叶山说。
　　虽然听起来怪别扭，好像自己只是在敷衍着应答一般，然而事实如此。“向某地的神明献上祭品规避天灾”什么的，都不只只是“迷信”，说成是邪教都不为过了。叶山把这段话也如数告诉给了这个地缚灵。
　　“说起来，就算我对你解释了这么多，最多只是能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叶山叹息。估摸着时间将近，他一把掀开焖煮当中的锅盖，一下子热气蒸腾。叶山迅速地挪开了拎着盖子的手，稍微迟疑就可能被蒸汽烫伤——这已经是厨房的基本常识。
　　“没办法否认。”神崎承认。
　　当然不指望着作为地缚灵的这家伙能做出些什么来，叶山甚至有些怀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地向他解释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也许是想有个倾诉对象之类的？说不准，但蛮有可能。
　　“哈，尽管没什么理由，我还是就这么和盘托出了呐——真是足够心大。”
　　即便天气尚且寒冷，但厨房的窗户没有关死，这是为了防止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泄漏的燃气。说实话这谨慎得过头了些，目前唯一的后果，就是泄进几缕冷风来。
　　面前的炉灶敬业地发出热量，旁边的窗户缝又吹进冷气，两种温度的空气交错，叶山不由得打了几个寒颤。
　　“有够冷。”他评价，伸手关上了小窗户。“这要是那天燃气出问题了，就真的是出大问题了呐。”笑着说道。
　　“悲观来讲好像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又补上一句。
　　不出几秒叶山就开始后悔发表出了这样的言论。虽然莫名其妙地就是看开了而不在乎“死抑或亡”，和自己意见完全不同的，有一个鬼先生可就站在自己旁边。
　　“别，请别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抢先在他之前，叶山先声。“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强调我是的确不在意了。”
　　这么考虑一下，自己的这种思维，在别人眼里和“厌世”大概没什么区别了？叶山不由得心想。好像确实没办法指望着有任何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看法，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再在这里深究，免得因为意见的不和而导致更大的毛病。
　　“怎么可能‘不纠缠’？只有在这点上，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叶山摇摇头，手捏着锅铲搅动一下，让汤汁分布得更均匀。最初的步骤里已经加入了酱油这样比较咸味的调料，为了确定要不要加入食盐或者加入多少，他舀起一小摊，稍微放空一会儿送入口中。
　　“凛——算了，反正我也没指望。”
　　不满自己话说到一半开始顾及食材的作为，神崎如此出声。说实在，本来场景就是在厨房里，首要的任务当然是食物而不是聊天，所以叶山不是很明白神崎突然生气的理由。
　　也许只是自己不明白罢了。试想两个话题，一个只是“晚上的食物”，而另一个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死亡的单选题，换作是谁都会更偏重后者吧？
　　可叶山偏不。
　　“这就是我不合群的地方吧？”他自嘲。
　　“什……凛，你这已经不简单只是‘不合群’可以解释的吧。”
　　这么说当然也没错，要让别人去理解叶山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难度简直堪比于两秒钟之内做出十道数学题——而且数学题的答案还是死的，比起推测一个活人的想法还是简单不少。显然鬼先生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或者说不完全具备。
　　因为没有办法和叶山之外的人交谈，在聊天对象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神崎当然还能算得上是很了解他的。即便口上这么说说，涉及到突如其来的令人完全无法接受的话题，还是跟不上这半个除灵师的思路。
　　“那怎么说？‘异教徒’？单纯是因为我的看法和绝大多数人都不同，就觉得我是难以理喻的人了？”叶山笑笑。尝过味道以后，他决定再稍稍添一点盐分。而厨房的备料台刚好被鬼先生挡住，叶山伸手推搡了几阵子，希望他能让开。
　　“不是这个意思……好像就算我这么说也没用了。”
　　然而神崎完全没有想要让开的意思，一直挡着叶山去够调料罐的手。这当然引起了叶山的不满，他皱皱眉，问：
　　“想要我做些什么？”
　　挡住了路，猜也知道神崎终于是决定一定要问出些什么。认了命一般，叶山叹口气，旋转一下炉火的旋钮把它调整成了“小”。
　　“就最后一个问题……”神崎略有些犹豫地开口，“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我是说，你们那个‘邪教仪式’。”
　　叶山做出过好几个预想，最可能的大概是“一定是自己吗”或者“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之类，总而言之，大体上都会涉及到死抑或亡的选择题。结果没有想到这个鬼先生居然只是问了问时间，叶山不由得小段愣神一阵子。
　　“……下周，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摆脱掉喉结里涌动的支吾感，叶山强行组织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句子，幸好舌头没有磕绊的现象。
　　“具体到时针？”
　　神崎镇定着追问道。叶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么认真，而且，说实在，就算告诉了时间地址之类，他拿这些信息有什么用啊，叶山心里怀疑着。尽管如此他还是如实地交代：
　　“周六的傍晚，具体看什么时候太阳落山——总之是逢魔时。”
　　“地——”“三津的神社里。”
　　没有等神崎问完，叶山便说出了地址。不晓得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而让叶山愿意把这些毫无用处的信息告诉给一个地缚灵，至少在神崎的信息需求得到满足后，他算是让开了调料台的位置。


第53章 第二十七章·从不正经人士口中获取信息（上）
　　“喔喔，期待好久了呐。”
　　看着友人相当自觉地收拾好了餐桌坐在旁边，叶山简直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他。“你的眼里不可能只剩下吃的了吧。”如此抱怨。盛装着热菜的金属盘子显然不可能在手上停留太久，所以他也没埋怨太多。
　　然而当盘子撞击桌子以后，叶山可就腾出了手。意识到这一点的柳濑堆笑着脚蹬蹬地面，让滑轮的椅子带着他远离这个范围。咕嘟咕嘟地，虽然这个时候去在意滑轮是不是年纪差不多了有点不合时宜，叶山皱皱眉，凝视了椅子腿一会儿。
　　“我在干什么呢。”过了约莫两秒钟他反应过来，天晓得这个莫名其妙就被吸引开注意力的毛病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用安慰自己的话说，这毕竟是自己性格的一部分，并不算是件坏事。
　　而后想一想，好像“性格使然”已经成为了叶山惯用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