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兰斯 (星野玄歌)

　　算了，兰斯费了这么大力气，不就是要留着他去传话吗，既然已经轰走了，就不要再想了。何必跟这些垃圾计较。
　　艾德里安紧紧抱了抱兰斯，也难得地在夜里进行了休眠。
　　第二天一早，艾德里安比兰斯先醒来，准备去森林里帮他布置一些障碍，免得再有什么钻空子的老鼠来打扰他们。
　　谁知，门一开，就看到一个睡成猪的人倒在地上。
　　鲍威尔：“ZZZZZZ……”
　　艾德里安：“（╬￣皿￣）”
　　饶你一命，却像一颗甩不掉的牛轧糖一样粘回来！那就对不起了！
　　于是兰斯起床，就看到屋外一摊灰。
　　“咳咳，这是什么？”
　　“……兰斯，对不起，可能那个骑士不能帮你传话了。”艾德里安还没来得及请扫命案现场，兰斯就出现了，这让他有些尴尬。
　　“……艾德里安，我昨晚忙了很久……”兰斯看了看地上已经化成灰的鲍威尔和罪魁祸首艾德里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却充满了危机。
　　“兰斯，你听我解释……”
　　兰斯转头回屋，爬回床上，重重地关上了门。
　　艾德里安收回了装出来的一脸愧疚和迫不得已，小声哼着歌蹲下继续搓骨灰。
　　一直以来，艾德里安都认为兰斯并不会受人喜欢。他的确好看，但他的好看对人来说就像一幅画，是静态的。他的眼中没有情感，面上没有表情，也很少张口说话。他的性格可谓非常糟糕，现实、冷漠、直接又幽独，一个正常人与他相处，一定不会愉快；在他眼里，再高贵的人也如同草芥，再善良的人如果惹到了他，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兰斯很聪明，但他却不愿把这种聪明用在交际上。换句话说，他的智商很高，疏于培养的情商却很低。
　　而艾德里安却爱死了这样的兰斯。他见过太多巧笑倩兮的面孔，见过太多两面三刀的眼睛，见过太多巧舌如簧的嘴巴，这些糖衣炮弹一度蒙蔽了艾德里安的双眼，从而造成了他一百五十年的颠沛流离。
　　在他心里已经暗暗发誓不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一个纯粹的兰斯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仅抢救了濒死的自己，还为自己治好了满身伤痕，为自己混乱的身体内部建造了新的秩序，这条命、这具身体，甚至支撑艾德里安活到现在的信念，都是兰斯给的。
　　不管当时的兰斯出于何种目的救下了艾德里安，一条命的恩情就是一条命的恩情。
　　想了这么多，艾德里安其实只是想说，没想到，人类也能欣赏兰斯的好。
　　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不能回去，不能把森林里住着这样一个人的事情说出去。
　　艾德里安心不在焉地整理好地面，却在灰烬中又摸到了一枚戒指。
　　这是一枚刻着萨特达纳国徽的戒指，应该是用来证明鲍威尔的骑士身份，只是质量远不如克尔伯爵那一枚，已经被火烧得变形了。
　　艾德里安嫌弃地丢回灰里，一起当做垃圾丢了。
　　而亲手颁发这枚戒指的人——萨特达纳国王，几日之后也收到消息，他最看好的白银骑士鲍威尔，进入黑森林已经有两周，音讯全无。
　　“陛下，岗哨传来消息，确认鲍威尔没有返程……应该是已经……”
　　国王大手一挥，信使退了下去。
　　这个国际中最勇猛的骑士——花园比武大会的三届冠军，却永远地留在了森林中。国王第一次为他的决定感到后悔，他疲惫地说：“特使，我想取消屠龙皇榜。”
　　特使一惊：“万万不可啊陛下，我们此时放弃，难道不是功亏一篑吗？”
　　“我们的损失太大了……”
　　“陛下，我们不能只看自己！我相信这些时日，那恶龙定然也不得安宁，力量削弱。依臣看来，不如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
　　“没错，陛下！我们不痛不痒地消耗战大概已经磨灭了恶龙的警惕，如果在这时点兵进入森林，定然能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点兵？你是说？……”
　　“是的陛下，军队！”
　　国王看着兴冲冲的特使，不确定自己是否依旧要相信他的话。但是事已至此，如果自己撤掉皇榜，真可谓颜面尽失。
　　萨特达纳国库充盈，既然如此，发兵进入森林也未尝不可。若成则一劳永逸；若败也可激励民心。
　　最终，一张军令还是签着国王的字送到了骑士长手里。当日下午，前锋部队便声势浩大地进入了黑森林，不用白藤报信，森林中的巨大骚动就已经让兰斯心神不宁起来。
　　歼灭一支人类军队不难，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艾德里安这种超级武器，但是一旦正面开战，森林里数不清的花草虫兽就要给这些人类陪葬。兰斯不是圣母，但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的、和人类等同的生命受自己的牵连而死去。
　　人类愚昧无知、顽固不化，死有余辜，这个错误不能让这片森林与人类一起背负。


第37章 自我反省大会
　　柯恩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开始变得暴躁，兰斯只能静静地抚摸它的脖子来安慰它。也许人类屠龙时柯恩还只是一颗蛋，但对那场战争的恐惧大概已经渗入了它的骨髓。
　　“兰斯，打算怎么办？”艾德里安擦着酒杯，见兰斯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担忧起来。
　　“……我不知道。”
　　一向果断的兰斯现在却犹豫不止。他觉得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坏结局。
　　“要离开吗？”
　　“不……人类不是仙子也不是狼人，他们不知道森林意味着什么，他们满脑子只有破坏和侵略。我若离开，这片遭殃的土地就没有希望了。”
　　巫师一直以来都是中立的一族，他们的中立却不是为了维护这片陆地的和平，而是单纯地因为他们懒得参与种族间的纷争。尽管没有什么书籍能明确地记载巫师的死亡，因为他们远离世事人烟，难以考察，但事实是，巫师通常最后都能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安详地离去，孤单却圆满。他们毕生追求的就是将法术与炼金学学得更深更广，然后将它们教给自己的后代，或用只有巫师能理解的方式将这些经验与知识记录在册，静等有缘人发现。
　　彼时在南方的森林，兰斯虽知道居住地附近有狼人和仙子，甚至与仙子部落之间发生了贸易关系，但都流于表面。当法比恩表现出对他的友好后，他仍然是冷冰冰的态度，不愿和他来往过密。事实证明祸端确实出现了，狼人首领因为误会而将他的家园搅得天翻地覆，修复这些死去的植物和坍塌的屋舍让兰斯元气大伤。因此月夜之战过后，兰斯为了避免与他们产生过多过密的联系，便选择了离开了故地。
　　但是面对人类这种过于骄傲的种族，兰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想与之关联。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文明，并谜一般地认为自己的文明高人一等，对于旁人的话语，他们听不进半分。在他们眼中，森林是没有生命的，是供人类征服、践踏的；龙族是暴力的、未开化的的，更是不详的；巫师是邪恶的、狰狞的，更是嫉妒人类的。当然，仙子都是自私的飞虫，守着那些没什么用的仙尘；狼人就是失去神智的野兽与人类的杂种；吸血鬼更是食人的妖怪，见不得光，并且传播瘟疫，是人类的头号公敌
　　这些印象被冠冕堂皇地写在人类“专家”研究的书籍中，并成为人类世界的常识。
　　如果你不是人类，就千万不要试图与人类讲道理。
　　“可是兰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片森林命该如此。”
　　兰斯一瞬间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的到来的确影响到了森林的命运，但是如果你不来，柯恩就不会出现了吗？萨特达纳的人就不会认为是‘恶龙’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然后冒险进入森林去维护他们自己的和平吗？”
　　“不，不会的，如果我不来，柯恩就会死了……人类自欺欺人的谎言就编不出来了……”
　　“兰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一定能编出来。想要掠走公主的可能是森林里的一个鬼魂、妖兽甚至一头普通的野猪，因为从一开始爱上公主的根本不是什么恶龙，而另有其人，名叫肯德尔·克尔，是一位吸血鬼贵族。”
　　“！”
　　“你被这件事情骚扰这么久，却没有想过它的起源究竟在哪里吗？真的只是人类某天白日做梦，于是凭空想出了一个故事？”
　　“我以为他们是惧怕柯恩……”
　　“你说得对，但不全对。他们惧怕柯恩，但更惧怕与公主相爱的吸血鬼，克尔。只是他们的国王没有克尔的任何信息，所以只能找一个替死鬼，麻痹萨特达纳的子民，也麻痹他自己。谎话说了太久、太多，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如果龙死了，公主就不会与吸血鬼相爱了。”
　　艾德里安知道兰斯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因此停顿了一小会才接着说：“但事实是，即使柯恩死了，你也死了，这片森林也被萨特达纳军队的铁蹄踏成平地，公主和吸血鬼仍然相爱。”
　　虽然兰斯质疑艾德里安消息的来源，但他相信艾德里安不会骗他。他整理思路，迅速理清了这些事件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