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泽惊讶地说:“我以为你心血来潮才想重新回学校,没想到这里面也有这么多弯弯绕?”
“格拉斯哥确实是个好地方。”
奥斯顿看向远处叹口气:“但是手中握不住兵权,只能看着资源白白被他人夺走。”
鹿鸣泽觉得他话里有未尽的意思——奥斯顿必须首先成为一名领导者,才能罩得住手下那么多兵。
“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差不多也该想起我之前的失误了,如果不找个借口再为‘联邦’立功赎罪,下一个去军事法庭的就是我。”
奥斯顿语气淡淡地解释着自己的处境,鹿鸣泽突然觉得他不是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举重若轻,而是看淡了生死,被敌人如何对待都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仔细想了想,从认识奥斯顿之后便发现对方确实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即便有些事看起来多余,也只不过是他没识透真相罢了。
“我以为至少总统会是站在你这边的。”
“如果你是总统,会希望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有一个人从旁左右你吗?”
奥斯顿左右看看,见周遭仍旧一片宁静,便道:“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当今局势跟你大致讲一下吧。”
鹿鸣泽想闲着也没事,便点点头。
“亚德里恩……只不过没有王子们那样恨我罢了,我们之间的利害关系没有那么尖锐,但是可能的话,他应该也希望我在外面壮烈牺牲。他也讨厌监察官。”
鹿鸣泽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一片枯萎的叶子落在他肩膀上:“既然这样,他们当初为什么要设什么监察官,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设了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的官职之后就开始后悔,看起来有些搞笑。
奥斯顿伸手将鹿鸣泽肩膀上的枯叶捡起来扔掉:“很多事情都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东西由我给你解释出来,觉得很明朗易懂,但是在单纯的人际关系里,并没有谁分条缕析地剖解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鹿鸣泽把脸转过去,奥斯顿看着他:“更何况最初的总统也许确实想将权利分散,但是到了他的后人身上,他们就不一定这样想了。他们尝过权利的美味,就开始疑惑,为什么要有像尼古拉斯这样的家族来牵制他们?”
鹿鸣泽点点头:“人心都是会变得,更何况是不同的人。或许你们不去碰兵权这块会比较好。”
奥斯顿无奈地摇摇头:“不可能,单纯建议已经无法左右当权者。”
“什么意思?”
奥斯顿张开手:“道德是软弱的,没有武力辅助的道德,会非常可悲。换句话说,我总不能寄希望于当权者永远要脸。”
鹿鸣泽对此无话可说。
“塞浦路斯和尼古拉斯两个家族的矛盾首先爆发在亚德里恩与我父亲身上,亚德里恩崇尚武力,我的父亲……我只能用他是个好人来评价。他过于直率,做事基本不讲方法,只求对错。”
鹿鸣泽用力拍他的手掌心一下:“你这样说就太自大了吧!”
奥斯顿一握手,把鹿鸣泽的手抓住,看着他笑得有些讨厌:“唔,这样一说,突然觉得他跟你有些像。”
“……”鹿鸣泽无语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奥斯顿抓得很紧。
“亚德里恩上台之后,两年内授予十五名上将,包括西维尔的父亲,从那之后,星际各地的征伐战争从他上台就没停止过。乌利尔是亚德里恩最喜欢的儿子,因为他继承了他父亲的野蛮和粗暴。”
奥斯顿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带出明显的不屑:“可惜,没有继承他半分智慧。”
鹿鸣泽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看奥斯顿骄傲自大的模样:“所以你要先把他搞下台?”
奥斯顿没有否认:“我现在几乎可以确认,乌利尔绝对是被人利用了,包括他对斯诺星投用生化武器这件事,但是既然能趁机让他失去继承人的资格,何乐不为。”
鹿鸣泽愣了一下:“之前做这些事的不是大王子?”
奥斯顿轻轻捏了捏鹿鸣泽的手指:“嗯。对方比乌利尔聪明多了,也狠心得多,能将所有事情推到他大哥身上,还做得这么不动声色,连我都忍不住想夸赞一句。”
“那……不是大王子,会是谁?你说他应该叫大王子大哥?是某位王子吧,是不是上次在地下遇见的,二王子?七王子?”
奥斯顿笑道:“地下勇者肯定也是这家伙弄出来的,财力、兵权、名声……这些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孩子还真是很努力。但是具体是谁我倒不清楚,二王子和七王子很可能也是那个人当出的替死鬼,像乌利尔一样。但是就从他今天的行事作风来看,我可以肯定地说,这家伙上台后也不会对社会现状有什么改变。”
鹿鸣泽点头称是,统治者不仁慈,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亚德里恩与我父亲第一次矛盾就爆发在上次征伐樊撒星之时,当时我的父亲是总指挥官,我也曾随军出征,他们与樊撒星上的人交锋多日,不到没有讨到好处,反而消耗了很多兵力。我父亲主张退出,亚德里恩不同意,战况僵持不下的时候,亚德里恩想把格拉斯哥刚入学不到半年的士兵投入战场,这彻底惹恼了我父亲。”
鹿鸣泽听得津津有味,奥斯顿一停下来,他便催促:“然后呢?”
奥斯顿笑道:“然后我父亲就带兵撤出樊撒星了,并以监察官的身份给亚德里恩下了一道命令——令他立刻结束对樊撒的征讨。”
鹿鸣泽热血沸腾地鼓掌:“你爸真牛逼!!”
奥斯顿瞥他一眼:“你们两个果然是一类人。”
“你什么意思啊!”
“这是自从设立监察官以来,第一道针对总统的强制性命令,你可以想象亚德里恩的反应吗?我父亲这样做,会给我们整个家族带来灾难。”
鹿鸣泽皱起眉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算了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总之我觉得你父亲没做错。”
奥斯顿笑了笑:“出发点没错,方式不对。”
他说完瞥鹿鸣泽一眼:“还听不听。”
后者狗腿地凑过去:“听听听!您说!”
“但是我父亲毕竟没白在政治场上混这么多年,他之后就主动请辞了监察官的身份,我顺势接过了他的职位。”
鹿鸣泽疑惑道:“你们是一家人,总统不会觉得这样也不妥吗?”
奥斯顿摊开手:“不会,我从来没赞成过我父亲的政见,亚德里恩把我当自己人。”
“……什么?”
“更何况联邦政府暂时不可能废除监察官的职位,这是权衡之后最明智的选择,如果我不上台,我祖父就要出山,我父亲可是完全赞同我祖父的意见。”
鹿鸣泽咂咂嘴:“你们家真奇怪。”
奥斯顿没反驳这句评价。
鹿鸣泽又说:“不过,你又反对这个,又反对那个的,不如干脆把他们推翻好了,你上台当皇帝。”
“什么?”
鹿鸣泽挑挑眉头:“你当总统啊。”
奥斯顿笑道:“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不可能啊!不是应该,谁有能力谁当领导人吗?”
奥斯顿摇摇头:“问题的很远不在谁做总统,而在于目前的社会体制。”
鹿鸣泽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到刚才你都在说你们两个家族的争斗。”
奥斯顿摇头道:“如今塞浦路斯和尼古拉斯两个家族相互制衡尚且发展成这种状态,如果只有我们一个家族掌权,几任领导者之后,现状会比亚德里恩如今的状态更加糟糕。贵族权利过于集中,才导致领导者越发肆无忌惮,贵族的特权才是罪恶根源。我时刻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目的在努力,利用职位之便觊觎权利,与我们的信仰相悖。”
鹿鸣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自主对奥斯顿产生一种钦佩的感情——就他所知,能在美色和金钱面前保持理智的男人或许有,在无上的权利面前也能如此理智的男人……那是非常奇葩了。
奥斯顿确实是有些奇葩的——因为他也是贵族,他主张削减的,也包括自己的特权。
奥斯顿见鹿鸣泽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在他脑袋上拍几下:“还记得吗,我们是谁?”
后者翻个白眼:“我记得,自由公会!”
“出去之后可别对别人说,会被抓起来。”
这家伙对自己邪教头子的身份很清楚嘛,只不过……他难道把自己当白痴?
鹿鸣泽有些郁闷,便故意说:“我们现在也出不去啊,说不定以后都要在这里当化石。”
奥斯顿笑了笑:“现在可以了,我想到了办法。”
“……那你还骗我听你讲故事。”
奥斯顿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我是讲故事过程中想到的办法。”
“……”
“阿泽……你去哪?回来啊,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我还不能走路。”
鹿鸣泽回过头恶狠狠道:“我不想跟机灵鬼讲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奥斯很体贴的喔,讲故事给鹿哥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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