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人 (行客不知名)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行客不知名
- 入库:04.10
那时候他仅凭直觉在往前跑。
腿已经不是他的了,身体也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就宛如上了发条的机器,麻木地抱着靳思安在跑。
那天的天那么晴朗。
他已经看到了长安基地的城墙。他已经看到了。
靳思安一直在哼哼。
靳思安已经饿得骨瘦如柴,面颊消受,烧红了一片。
他试着摇他弟弟叫他去看,靳思安却怎么都摇不醒。
“我带着我弟弟又跑了一段距离,天上开始下雨。”
几乎是雨落下来的瞬间,靳思安突然睁开眼,开口:“哥哥,我饿。”
四个字让他差点哭出来,他抱着靳思安让他再忍忍,靳思安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妈妈,我想回家。我们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在雨里狂奔,他跑得口腔里全是血腥气,然后靳思安突然挣扎起来。
“妈妈呢?”
他一愣,只觉腿有千钧重。
靳思安问:“哥哥,我妈妈呢?”
他终于一跪,重重摔在了地上,但手里还护着靳思安没让他磕到。
他撑着爬起来:“思安,妈叫我们先去,她就在后头。”
靳思安的脸色已经惨白,他生怕他死在自己怀里,就说:“我跑不动了,我拉着你走好不好。思安,你站起来。”
靳思安抬头看他。
那双桃花眼睁着,跟母亲的一模一样。
那么漂亮,那么好看。
然后他道:“哥哥,我要去找妈妈。”
他心里一咯噔:“思安,站起来,快站起来。”
靳思安笑了,跟他以前一样乖巧:“我站不起来了。”
有道闪电劈开天幕,乌云罩顶。
雷声响彻大地。
那成了靳思安说得最后一句话。
他抱着靳思安的尸体躺在雨里,不想动了,也不想跑了。
那一刹那他想。
死了算了。
别报仇了,别难过了。
死了算了。
靳忘知同宁柯道:“然后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长安基地的里头。”
“是王锤和王依的父亲,当年的王队,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捡到我的。”
“王队是个好人,看我一个人可怜,带我上了户口,给我补了一切需要的东西。”
他过上了一个正常的十岁孩子的生活。
他母亲希望他叫靳忘知。
他母亲希望他尽忘之。
可是有些东西,怎么忘得掉?
只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亲手断掉了他近乎所有复仇的道路。
她没有同他们商量过上诉的事情,也没有跟他们讲过那些人的身份。
她只是同他们解释事情的起因经过,解释父亲一生堂堂正正,从未做过亏心事。
他呆在长安基地,对蜀道基地鞭长莫及。
他不知道当年杀死父亲的人是何人,蜀道基地也将这件事全面封锁。
所以他只能把目光瞄准了这条法律。
之后的十八年里,他一直汲汲于权势,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在各个队伍里安插眼线,拉帮结派。暗地里针对吴能,收拢其他普通异能部队。
他确实在接近宁柯,利用宁柯,试图放松他的警惕,套到情报。
宁柯这条命,本就是他打算拿去挣得功劳,让上级对吴能更加失望的。
只是现在——
靳忘知:“好了,你知道了吧。”
他松开宁柯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腕已被他握出一圈红印。
他们都是被一整个基地排挤过的人。
他们都是孤身一人。
甚至那天夜里,宁柯几乎重现了靳思安死去的场景。
大概是这些,让靳忘知难得起了怜悯之心。
更甚者,他们都曾被看作“实验品”。
靳忘知只是被看作,而宁柯——
靳忘知:“该你了。”
宁柯支着头道:“我啊——虽然我觉得你已经猜出来了。”
“我是山顶基地的实验品,由脑科异能直接掌管。”
“编号零。”
作者有话要说:
“江山古思远,猿鸟暮情多。”出自刘长卿的《长沙早春雪后临湘水,呈同游诸子》
万分感谢酒酣沧海一粟的地雷(X5)~
母亲其实在赌——前面其实有提过的,现在是末世两百年,蟹壳已经专门交由战斗系对付,而影视剧又拍得跟真实情况有区别,导致普通人和非战斗系异能对外面的危险并不了解,所以母亲选择了这一步。
至于宁柯的编号——我真不是故意的。QAQ
第23章 过去
宁柯起身道:“说来惭愧,山顶基地的实验室总共有五层,我是最底下一层唯一一个实验品。危险等级和保密等级,都是最高。”
显然他们两个今天都出乎对方的意料。
靳忘知抬眼看他,竟看到宁柯做了个鬼脸道:“怎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靳忘知:“……”
“你在逗我笑么?”
宁柯:“不是,我的意思是——字面上那个意思。”
他顿了顿:“是的,我在逗你笑。”
他又顿了顿:“这句话也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长叹口气,应该是没想到靳忘知真的会对他坦白心迹,有些手足无措道:“其实也就是这回事儿,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难过。人嘛,看看比自己更惨的。”
他想了想,指指自己道:“你好歹还有对好父母,我是被亲爹亲妈给卖进实验室的。”
靳忘知一愣,坐起身来,反倒是宁柯往下一躺,直接枕在他腿上。
靳忘知僵住。
宁柯笑了笑,低声道:“卖了多少我不记得了,反正最后一次见面,他俩挺开心的。”
靳忘知:“疼不疼?”
宁柯仰头,现在他们两个位置颠倒,靳忘知可以看见他睁着眼睛,眼底是一片笑意。
那笑意显得有些对生命的漠然。
“你问在实验室么?”宁柯笑道:“还好,你知道的,反正我不怕疼。”
靳忘知:“我是说——你难不难过。”
宁柯想了几秒,道:“也还好,习惯了。”
习惯被出卖,习惯被背叛。
人习惯了,于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或许这也是他能看透靳忘知的理由。
不是不信任人,只是太久,没有人无条件地对他好过了。
但凡遇上,他就会习惯性地怀疑。
常人信任一个人,倘若遇到什么纰漏,会找无数个借口替对方圆过去。
而他——他看每一处,都像是纰漏。
宁柯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从哪里说起,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简洁点长话短说。
“出事那天我在实验室里,所以根本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情况。后来孟还进来,跟我说,外头出现了有智慧的蟹潮。然后他把我给杀了。”
然而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句话跟事实不符。
靳忘知:“你详细一点。”
“详细一点啊——”宁柯笑了:“其实他说完那句话,过了没多久就把我给杀了。”
“至于为什么没死成,可能是我的异能又有长进了。”
他的详细,大概是小学生学语文时做的扩句。
靳忘知直接点出:“你不是说孟还身体很柔弱么,他怎么能杀了你。”
要杀吴能早杀了。
宁柯笑了:“记得演示房的蟹壳不?它们也是实验品,我在山顶基地的待遇,其实也跟它们差不多。一般没有实验的时候会把我整个人固定在墙上。”
他想了想,还是跟靳忘知形容道:“就是关节,手腕脚腕用钢筋固定住,手掌脚掌拿钉子钉上,再把锁骨打穿了,拉一条铁链。而且我身上有导通电流的东西,实验人员按一个键就能给我施加高压电流,那天孟还应该是按了最大的电压,我一度以为我死了。”
“不过现在看来,我一定没死成。”宁柯道:“大概是假死。”
靳忘知垂眸看他,鬼使神差般拉过他的手。
这个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五指修长白皙,掌心早已愈合,只有分布的掌纹。
这该有多痛?
靳忘知难得迟疑,多问了一句:“你在实验室里,呆了多久?”
宁柯笑了笑了:“四舍五入一下,一辈子都在里面。”
靳忘知皱眉:“你——”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宁柯漫不经心地继续道:“等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孟还已经不见了,电击可能把一些禁锢我的玩意儿给弄变形了,我想着也没研究员来追我了,干脆就出来了。”
“我直接从实验室的紧急通道里出来——”
靳忘知:“你不是一直被关着么,怎么知道紧急通道的?”
宁柯挑挑眉:“我逃跑过啊。”
他笑了,风轻云淡道:“我逃跑过上千次,用过各种方法,实验室的地形都快给我摸通了。但是你看,没有一次成功过。”
靳忘知一愣,听他道:“最近的还没出门就被电了,最远的一次已经跑到了山顶基地的外围,一个小姑娘的风筝被树挂了,她求我去摘一下。我一转身,她就拿一个高压□□把我给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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