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你不能用法术,我让侍剑跟在你身边,清安莫要嫌麻烦。”烬渊认真地说道,“侍剑法术不低,他是太古剑的剑奴。”
“好。”殿雪尘安心地笑起来。
突然,素子枯脸上的笑容顿住,眼神一凛,伸手便将幼冥扯过来,险险避开那身后飞驰而过的金狮巨兽。
百兽之王,为虎亦或狮,倒是争论了许久的事,而眼前这头巨兽无论大小体格,还是那粗犷的嘶吼,都是一流。
素子枯紧环着幼冥,紧皱眉头。而幼冥轻将他手移开,冷冷地回头审视那金狮之主,面无表情,却掩盖了嘴角的一抹阴狠。
似是故人来。
金狮背上的男子一头如深海的蓝发,紫眸棕肤,异族之色显然。他神情庄肃,眼睛紧紧地看着幼冥,开口道:“公子没事罢。”
幼冥摇首,后退一步,便不想再看他似的,闷声拉着素子枯的手臂。
那男子见此笑起来,从金狮背上跳下来,走近幼冥,微微欠身,那严肃的脸也有些缓和:“实在抱歉,这畜生有些冲,险些撞到了你,回去必收拾一顿。”
“嗯。”幼冥应了一声,眼睛依旧不看他。
素子枯见幼冥的反应噗嗤一声笑出来,摸摸他的脑袋:“你这脾气。”而后看向那男子;“阁下见笑,他个性便是如此。”
“无妨,这公子很是可爱,”男子笑答,紫眸上下打量着素子枯,一语双关:“巽司主大驾光临,想必堡中不会无聊了。”
“棠华城主怎会在街上?”
一道和煦明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便是烬渊。
“不过闲来无事出来逛逛,恰见锦鲤和福寿带着稀客。”棠华说着便向那两小妖示意。“不如一齐到寒舍一聚,可好?”
*****
多少年未有人踏足的城主居所是一处近海的山庄古堡,堡墙上有爬山虎蔓延,泛着咸湿的水汽如海浪轻浮动。这古堡由石砌成,那被海腐蚀的斑驳印记估计有了千万年历史,幽幽暗暗的不知西东。
“城主的居所很是别致。”素子枯轻开口,看着那镂空紧闭的石门,透过缝隙可以瞧见里面的景致万千。
“棠氏千百年来居于此,先祖在造房时便是破费功夫。”棠华自豪地道,轻拂袖那石门便发出嘎吱的响声,宛若碾碎千年的尘埃,此刻沙哑地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棠华带着他们踏入略显肃穆的古堡,沿着的是一条苍凉沙道,周身如荒草般的点缀中有几条盘旋的蛇,正望着稀客到来,时不时吐丝发出刺耳的声音。
似乎并不在意那仙族的沉默,棠华自顾自地热情待客道:“这些灵兽是先父所留,乃看守所用,虽其貌不扬,但曾守堡立功。”
烬渊和素子枯沉默不语,一众随着他来到大堂,便见一个头围长巾的老朽迎上来,然而老虽老、皮肤黝黑、皱纹也不少,却含混着一股精神劲,一双眼睛如鹰,直勾勾地看着来客。
“这是管家,嵩渠。”
嵩渠轻弯腰以示欢迎,张口则是沙哑莫辨的声音:“贵客请上座。”
整个气氛诡秘,连最擅长打花腔的素子枯和烬渊二者也不知如何开口。这棠华似乎对他们的到来,眼下正准摆场宴席亲自说明情况。
“在下不知贵客到来,眼下仓促准备膳食,还请见谅。”棠华带着歉意地笑笑:“来来,咱们先喝酒!”
“哪里的话,海滨城之食,自是要细火慢炖。”烬渊接话。
“这酒也带着海的味道,果真名副其实。”素子枯品下一口评判道:“不知城主今日会给我们上何样的菜种?”
“凡是海里游的,想要什么不行?”棠华大笑。
“鲛人。”
一句冷冷的声音□□来,让棠华一愣,他看着发声的幼冥,但见后者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没有波澜的神色实在看不出在想什么。
“想吃鲛人。”
素子枯捏了他的鼻子一把,笑出来:“鲛人哪是随便能吃的?”
“传说鲛人的血还能起死回生,这可是真么,城主?”烬渊明知故问道。
“我等也听闻城主在捕获鲛人,可甚是好奇。”素子枯接口。
棠华脸色有细微的变化,而后恢复常态,似是早有应对道:“在下也未能证明,不过值得一试。”
“本司很好奇,是何人告诉城主此法的?”素子枯问。
“是当地的流言,但正合了在下的心意,觉得值得一试罢了。”
听闻是流言,三者相视,而后烬渊问道:“城主想要何者起死回生?”
棠华脸色凝然,或许是由于肤色深难以看出情绪的变化,只能看出那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家史难言。”
一词遮千百言,棠华苦大仇深的表情让在座无不唏嘘。
“到了眼下,想必城主已经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烬渊道,琥珀色的眸子扫过端上汤来的管家嵩渠。
“叫我棠华便好,”棠华摆摆手,示意嵩渠为四者盛汤:“若不是希望祖上能起死回生,我也不会做出捕杀鲛人的事来。”
勺子敲击瓷碗边缘的声音清脆,只见嵩渠将一幅碗勺端至幼冥面前,便开始盛汤。后者看着他,视线在热气腾腾的海鲜汤和嵩渠那张苍老的脸间徘徊。
有嗜血的杀意在黑色的瞳孔里涌起,而后很快被湮没。
“尘归尘,土归土,没世多年者,为何要回生之。”素子枯凝眉疑惑。
沉默了一会,棠华先屏退了其他仆从,待四周都静下后开口道:“祖上惨遭人屠杀,至今不知凶手何处,不过为求一个清楚。”
“敢问祖上几何?”烬渊紧接着问道。
“开天辟地前之事。”
闻者皆是一顿,素子枯眉头蹙得更紧:“为何要寻这么久远的仇人,或许对方早已入土也不奇怪呐、。”
“祖上遗愿,非找到不可。就算对方不在世.......”说及次棠华顿住了呼吸,似乎在压抑着无可平复的怒气:“于体,让其粉身碎骨;于灵,让其魂飞魄散。”
狠话出的尖锐,如同一把凭空而出的刺刀,划破空气的隔阂,指向埋藏千万年的仇恨之源,插得鲜血直流。
“值得么。”烬渊忽然开口,琥珀色的眼眸不经意地扫向一个人,略去了前尘过往的云烟。
棠华苦笑地耸肩,眼里压抑着愤怒:“说得轻巧,你们可知道在下祖上的肉身是被一针一线地拼凑起来的?仇人歹毒,令人发指。”
“无论如何,仇恨至今毫无意义,即便是弑父杀母的仇恨,本公子也觉得能被时间淹没,何况这已经是万年前之事。”烬渊淡笑道。
“请恕在下无法忘记这血海深仇,仇人便是仇人,在下必当为先祖讨个公道,手刃仇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许你的仇人早已转世轮回,已经不再是那个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人,那又该如何?”
“公子仁德令在下汗颜,但请公子不必相劝。”
素子枯不知烬渊为何突然说出这一番话来,只觉即将跑远了便拉回来,开口道:“撇开这仇不谈,棠华你可真用鲛人之血试过能否起死回生?”
棠华脸色缓了缓,答道:“鲛人方捉拿不久,生性蛮狠,取血都有困难,还未能尝试。不过恰昨日有一猎者来,说其经验丰富,可取鲛人血而不费力气。”
“眼下何如?”
“在下正打算完食后便去取血,”棠华答道:“诸位既然是来查此事,不如一起罢。”
“然。”烬渊微笑道。
饭毕,众人绕过前堂,穿过长廊来到偏院,猛然便见嵩渠带着一人高马大的男子在那里候着,并非他人,正是幼冥的儿时好友术马。
幼冥看见他一顿,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涌起。
登于疏镂之金路,六骕骦之玄龙,登峰造极而不休,驰骋万里不停歇。术马身着粗麻白衣,如化作兽型的羽如练之白,高首而长颈,仿佛让他的眸光穿透了前世的过往。
骕骦,骕骦,无巧不成书。
他立在那里,好像几万年前守护在冷墓潭的骕骦马,一动不动的守护心爱的主人。
“幼冥......呃。”术马好不容易回神,尴尬地抓抓脑袋。
“你怎么来了?”幼冥疑惑。
“唉?我以前就是从东海边迁到驿塘的,你忘了啊?”术马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神色如同带着阳光,仿佛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这会儿闲来没事干,顺道回来此地看看,正巧城主有鲛人要驯服,便来帮忙咯。”
“原来二位认识。”棠邵见此笑开眼。
术马看见幼冥身后的素子枯,神色不觉地黯淡下来,却忽而又想起何,愉悦道:“在下与幼冥自小玩伴,早想带他来海边玩,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还得多谢城主这福地了!”
“哈哈哈!哪里的话,你小子果然招人喜欢!”棠邵爽朗地哈哈大笑,似乎对术马这平易近人、个性爽朗的男子也青睐有加。
“既然如此,就快进去一睹鲛人风采罢。”素子枯忽然开口,但见他一直维持着招牌的俊美笑容,翩翩有礼不是君子风范。
“哎,本公子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烬渊看着素子枯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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