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情跟知情不报是两回事,前者最多让人短暂的心情不好,后者却会让人一生都有负罪感,只要活着一天,心灵就会饱受折磨。
鱼皎皎犹豫过,毕竟普通人对国家机构是信任也不信任,就像正常人谁没事会喜欢遇上警察,相不相信是一个问题,相信之后会不会被切片也是一个问题。
虽然后者很扯,但也不是不能排除的选项,鱼皎皎自认自己算得上是很信任官府了,但也仍然再三犹豫,迟迟没敢揭露自己重生的事实。
鱼皎皎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因为她清楚自己肯定无法装作独善其身的样子,但她却抗拒去接触官方,毕竟一旦接触了,无论对方信不信,她肯定都会暂时被监管起来,无法与外界产生联系。
可鱼皎皎也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在悔恨中度过一生了。
她觉得棠华就像是毒-品,沾上了就离不开,成瘾后彻底没了她不能活,鱼皎皎不觉得自己的意志力能强到沾了毒-品还能戒掉,所以还不如在能抽身时就赶紧抽身离开。
棠华要是知道了鱼皎皎的想法,肯定得鼓掌庆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从不自比花草竹子之类的东西,而喜欢把自己比作毒-药、毒-品,要么,就让人永远高攀不起畏之如虎,要么就让人欲罢不能触之即死,这多叫人愉悦?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很极端,但棠华本来就是极端环境下产生的极端生物,极端一点,又有什么错?
鱼皎皎看不透棠华的想法,不过她清楚两人肯定不是一路人,从性格到想法到行为都截然不同,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性格都是无法互补的,反而结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鱼皎皎也清楚这一点,但大概人本质上都是作死的,越危险越让人着迷。
她拽住棠华,叹气道:“走吧,不是说想一起吃饭吗?”
谈恋爱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鱼皎皎觉得,她大概属于被月老放弃的那一类。
至少,在国家和私人感情里,她无法做到坦然的选择后者。
棠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之前可都是她把人给拉去的,这回怎么这么主动?
鱼皎皎在棠华的眼神下镇定自若,看不出丝毫心虚来,她知道棠华不可能会去吃学校食堂的,所以直接拉着她出了校门,至于李昊,鱼皎皎就没想起过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鱼皎皎在之前就有意识的处理自己的资产,现在让她去高档餐厅请客除非贷款她也没有那个钱,因此深思熟虑后,鱼皎皎选择去吃自助餐。
棠华不觉得自己有多挑食,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谁会选择不吃好的?棠华除了刚出生那会儿饥不择食以外,之后吃东西都是很挑剔的,非珍馐不吃,小世界的食物她更看不上眼,不过顶级食物也还都勉强能入眼,可自助餐无疑是不在这个范围内的。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哪怕是鱼皎皎主动请客,嫌弃的神色也只是稍微遮掩了一下,鱼皎皎甚至怀疑她哪天要是吃了路边摊会不会直接拉肚子,毕竟她看上去就被养得很娇贵,不过自助餐一人也要一百多块钱呢,她身上总资产也就这么一点了。
这已经是附近最经济实惠且食材来源最安静的一家餐厅了。
鱼皎皎宿舍有个老饕,所以她对大学附近的餐厅了解的都很全面。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对棠华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所以她也只能物理增加口感,亲手剥,亲自喂……
对棠华来说,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不过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想法,棠华还是吃的很开心的。
糖衣吃了,炮弹打回去不就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棠华确实还挺傻白甜的。
鱼皎皎大约也是摸透了这一点,所以她并不怕自己反常的举动会被察觉出什么端倪,喝了几口啤酒,蹙了蹙眉。
前世鱼皎皎不能称之为千杯不醉,但出入社会后酒量也训练了出来,这一辈子却还是第一次喝,毕竟在这之前她完全就是个常规意义上的好学生。
不过人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其实反而更容易快刀斩乱麻的解决问题。
吃完饭后,两人便离开了餐厅,鱼皎皎此时也算不上喝醉,只是微醺,脸上略微泛着红晕,眼神略有些迷蒙。
棠华眸色暗了暗,发出邀请:“我觉得你就这么回宿舍有点危险,不如,去我家?”
大胆,赤-裸,毫不掩饰。
鱼皎皎无语,到底哪个地方更危险她自己不清楚吗?她清楚做了了结之后就不该有任何牵扯,但鬼迷心窍的,她跟了上去。
门一关上,空气顿时便变得炽热起来。
鱼皎皎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胆大的人,哪怕兼职都会考虑到各种意外,可此时却选择性的遗忘了很多事,就像是真的喝醉了一般,脑子无法冷静的思考。
然而等滚到床上时,鱼皎皎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后悔来,倒不是后悔做一场,而是觉得自己虽然爽了、不留遗憾了,但对方却显然是被坑了,毕竟她也清楚,棠华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棠·工具人·华:呵呵。
第93章 家教不成【六】
鱼皎皎缓缓睁开眼睛, 脸上没有太多多余的情绪, 尽管她脸上还有着激-情过后未退却的红晕, 就如同印进了血肉一般。
她望着身边熟睡的人, 心底蓦然柔软起来,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鱼皎皎一直不曾觉得自己人生缺少过什么,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考虑过感情问题, 也不曾为此觉得遗憾,毕竟在那时的她眼里, 也家人就已经是一件让她觉得很满足的事了。
可现在鱼皎皎才发现,这两种感情其实是有区别, 认真区分的话就是她虽然敬爱长辈、爱护弟妹, 也觉得这个家很温馨, 但实际上她是将自己隔离在外的, 虽然融入了进去,但却仍然游离在外。
这种神奇的梳理感, 就好像她不属于这个家庭,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可哪怕是带着记忆投胎转世, 也不至于在一个地方生活了那么久会没有感情,鱼皎皎也不觉得自己没有感情, 但如今她才发现, 这其中还是有区别的。
她想照顾老人和孩子与其说是对他们的感情,倒不如说是因为‘因果’,报答老人的养育之恩,认真剖析开来, 其实是如同程序化一般的冰冷,而她想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国家,也只是出于责任感而已。
鱼皎皎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哪一天这个国家真的不复存在了,她可能也并不会有多难过,最多也就可能感叹一声:没了啊。
如果是以前,鱼皎皎是不可能会发现自己这种情绪的,各种敬爱、善良、正直都浮于表面,深藏在之下的,其实是一种万事不沾身的冷漠疏离感。
所以当这些感情跟真正炽热的感情对比起来时,立马就能让人意识到,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假。
鱼皎皎青葱白皙的手慢慢附上左胸膛,那里剧烈的跳动着,充满了人该有的生命力,一瞬间,鱼皎皎觉得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棠华看了会儿,又莫名丧气,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情愫涌上心头,但她又清楚,哪怕她的其它情绪都浮于表面,可那又确确实实都是出于本心的。
鱼皎皎对此其实是有些困惑的。
她本来的觉得,她就应该这么做,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她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小心的从床上起来,窗帘并没有完全的遮住外面的光线,让室内算不上太过于阴暗。
一片光亮中,鱼皎皎慢腾腾的将昨天被扔了一地的衣服慢慢穿上。
她穿好衣服后,才回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心底略微一颤,略有些迟钝地眨眨眼,像是在调整心态一般,片刻后才声调轻微的开口:
“吵醒你了?”
棠华从床上坐起来,她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长发随意披散后,因为还未曾搭理过,略有些卷曲,迎着不甚明朗的光线,显得有些晦涩,又有种引人着迷的靡离感。
她本来就是一个迷人的存在。
棠华微侧着脸:“没有,”她顿了顿,问道,“你要去哪儿?”
“你饿了吗?”鱼皎皎不答反问,听上去倒像是她是准备下楼买早餐。
棠华:“不饿。”
鱼皎皎:“…………”她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语气不急不缓,“我今天还有些课,我先……”
“你没有,”棠华道,“你舍友给我发了你的课程表。”
鱼皎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我接了兼职,帮人补课。”
棠华冷笑。
冗长的安静。
鱼皎皎僵着身子,有些迟疑,不知自己该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可是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她不可能任由重生前的事情依旧按照轨迹发生,那些生命太沉重了,她不觉得自己能背负下来。
还没等她思虑好,棠华就自顾自找了个台阶下,软下声音:“手酸,你帮我揉揉。”
鱼皎皎一滞,睫毛微颤,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蹲在她身前,伸手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指尖顺着手心慢慢揉搓至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