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华知道鱼皎皎是什么样的衣服都敢往身上套的，也不追求衣服好不好看，只在意实用性，但此时，她依然想笑，且快笑到断气了。
动物是不会笑的，只是它们的某些动作，会让人联想到笑，但鱼皎皎有种莫名的直觉，这条蛇在嘲笑她。
尽管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但她的身体在抽搐。
最不可能的答案，往往就是正确答案。
有灵性的动物，总会做出一些让人觉得‘成精’的事，并被拍成视频发到网上，鱼皎皎倒没有这个爱好，但她在黑蛇昏迷时鉴别过她的性别，确认了对方身上可能具备着什么远古血脉，所以她是有智商能做出嘲笑人的这种事的，而且嘲笑的，可能是她的穿着。
鱼皎皎对此倒是心平气和。
她并不缺乏审美，也知道这样不好看，只是她不在意而已。
因为三清观，只买得起这样的衣服。
这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衣服了，虽然丑，但冬天穿着绝对是不冷的。
其实大多数道士看着过得清苦，但实际上并不穷，毕竟炼丹要钱，练武亦需要钱，买道书，它还是需要钱。
但三清观，是真的穷。
这种情况下，谁还在意穿得好不好看呀？
反正鱼皎皎是不在意的。
所以她只是淡淡瞥了棠华一眼，便十分淡定的出了门。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如今是末法时代，哪怕如鱼皎皎这样有真本事在身的人，也再无法像曾经那样，大冬天的穿件短袖出门也不怕感冒，还浑身发热。
三清观能做到这种情况的，仅有鱼皎皎的师父，三清观的观主。
于是观里因此省了一笔钱，没给他买新衣服……
三清观的人渴望突破到观主的境界，也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比较省钱。
他们的想法就是这么真实，且质朴。
鱼皎皎拿着一把都被使用的包浆了的木剑出了道观进行晨练，一套剑法下来，倒是感觉不到冷了，鼻尖还沁着汗。
她看着挂在树上的黑蛇，伸手将对方给扯了下来绑在剑上，回道观帮师兄做饭，有些奇怪这蛇竟然不怕冷。
蛇都是要冬眠的，哪怕是已经生出了灵性，有可能成精的蛇。
有灵性并不代表它们就能抵挡本能了，老鼠依旧会怕猫，猫依旧会喜欢猫薄荷，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它们最多看上去也就比普通动物显得更聪明且长情而已。
但这条蛇，有些奇怪。
确切的说，是很奇怪。
鱼皎皎看着趴在浴桶上的黑蛇，做下定义。
一般的蛇，哪怕能抵挡住冬眠的本能，也会变得慵懒不愿意动弹，呆在温暖的地方。
但这条黑蛇却不，什么地方都呆得下去，也不吃生肉不让别人碰，还老喜欢往她身上钻，要不是知道她是个母蛇，鱼皎皎甚至怀疑自己被占便宜了。
有灵性的动物，其实仍然算不上智慧生物，所以哪怕修行之人养了这样的动物，也并不会在意自己睡觉洗澡甚至不可描述时对方会在场，哪怕对方未来有可能会成精。
只要不把对方当人看，脸皮厚点，什么突破下限的事人都敢朝宠物做。
鱼皎皎倒也没认为黑蛇已经成精了，最多也就是灵性高了一点而已，毕竟最近数百年内，灵气越来越低，已经有百年没有新的妖怪去注册身份证了，基本已经验证了末法的来临，妖怪不存。
但尽管如此，被黑蛇这么看着，鱼皎皎依然觉得不自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黑蛇并没有表现得有多人性化，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安静的呆在一个地方，被雪淹没了身体也完全不在意，像是天生反应慢半拍，又像是根本懒得理会，还是那么小小一只，要不是黑得够彻底，甚至很难被人给注意到，除了不爱动以外，她跟普通的蛇没什么两样。
然而此时面对面，不自在的却是她。
鱼皎皎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养过宠物的缘故。
三清观并非与世隔绝，鱼皎皎也是上网的，所以她知道很多人会把宠物看成家人、孩子，但对她来说，蛇最多算是个刚来到道观的陌生蛇，她甚至都没想过去给对方取名字。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怕生。
鱼皎皎只能这么想，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犹豫着是直接把蛇给甩出去还是就任她看，想了一会儿，鱼皎皎找了个折中的法子——用衣服挡住了她的视线。
然后棠华钻了出来。
“…………”
鱼皎皎想用动物是看不懂人类行为来解释她这举动，但她觉得这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于是她严肃的拧起眉：“你不能看。”
棠华甩甩尾巴，不仅装傻充愣，还像是迷恋温热的水温一般，直接‘扑通’一声掉进了桶里，漂浮在水面上，满眼无辜。
“…………”
棠华的体型太小，鱼皎皎并不能从她拇指大小的脑袋上看出无辜的眼神，甚至觉得她是故意的，不，她就是故意跟她对着干的！
鱼皎皎无比肯定这一点。
她倒是没有气愤的情绪，甚至微妙的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科学对此早已有了解释，尽管鱼皎皎不记得科学家们究竟是怎么解释的，但总归是早就找到了答案。
至于师父说的她有宿慧……
鱼皎皎虽然修炼，但她并不信这个。
毕竟她从小到大都不曾表现出过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也丝毫没有想起过前世的记忆，所以她练武，但不信玄学。
更何况，就她所知，早年间师父行骗……不是，给人算命，靠的也并不是玄学，而是有个合作的‘私-家-侦-探’，调查过后才会出现在对方面前。
不过早些年赚的钱都被官府给还回去破财免灾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穷，连猪肉都买不起。
鱼皎皎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说服棠华的想法，无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她都指挥不动，既然如此，她也懒得费力气了。
更何况，等下她肯定会自己爬出去的……
鱼皎皎呆在浴桶里，并不是为了洗澡，而是洗经伐髓。
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通过药草辅助自己所修的功法，将体内食五谷产生的杂质给排出去，脏倒算不上脏，但有灵气的动物会本能远离这些废气。
毕竟趋吉避凶，是生物的本能。
第114章 女道【二】
棠华没能如鱼皎皎所愿爬出去。
什么魔气鬼气煞气棠华有什么没吃过的？她又不是普通的蛇, 所以这自然是无法赶跑她的。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都不管用，鱼皎皎也没了法子, 只好放弃, 努力摆正自己的心态，说服自己只是一条蛇而已，不必在意被对方看光了身体。
她也着实没什么办法，毕竟当初是她手贱救了她, 现在总不能因为棠华不合心意就煮了她吧？
鱼皎皎对这些东西总是划分的很清楚，食物是食物，宠物是宠物，既然已经决定养对方，自然就不能再出尔反尔。
虽然她现在已经后悔救了这蛇了。
但渐渐的，她也习惯了，人总是擅长于自我调节。
不过由于棠华到哪都是直接一趟了事，鱼皎皎怕棠华哪天真把自己给冻死了, 便喜欢揣进兜里, 但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感觉实在不美妙，所以棠华没呆多久便会爬出来，缠在她手腕上。
然而鱼皎皎每天都要练剑, 偶尔还会砍柴做饭, 加之冬日棉衣又厚, 所以缠在手腕上实在算不上舒适，于是没过多久，棠华就又换了个位置, 改为趴在她头顶。
道观里的师弟师妹们都笑称她养了个粘人精。
鱼皎皎倒不在意这点调笑，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连低头都顾忌着怕对方掉下来以外，后头练起剑来就完全忘了头顶呆了一条蛇，等反应过来，发现对方没有因此被甩掉后，鱼皎皎行事就自然了许多，渐渐的，这便成了棠华的常驻之地。
冬日雪下得又多又厚，越来越冷，鱼皎皎练武却是风雨无阻，全然不在意这恶劣天气，转瞬便到了阳春三月，雪依旧未停，鱼皎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奇怪。
山上也是有信号的，但道观里住的都是一群‘淳朴’的道士，一个月能想起一回有手机就算是不错了，所以当鱼皎皎拿起道观里唯一一部手机查看新闻时，才发现网上早就闹翻天了。
又觉得这是世界末日征兆的，也有忧虑世界会因此进入冰河世纪的，更有人觉得下一秒外星人就要入侵地球了。
这天气确实是很异常，不过鱼皎皎倒没担忧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忧虑道观里食物不多了。
道观自给自足，专门开辟出了菜园子种菜，还养了鸡报晓下蛋，平常也有储存食物的习惯，加之又经常辟谷，因此直到现在，鱼皎皎才担心起了食物不够。
毕竟这个天气，他们也下不了山呀！
有了这个忧虑，鱼皎皎便没再像平常那样除了练武两耳不闻窗外事，拿着一把杀猪刀出了门。
整个道观，除了师父以外，鱼皎皎这个大师姐便是修为最高的人了，偶尔她也会出门打点猎物回来给师弟师妹们补充点营养，因此鱼皎皎对周围哪里有猎物很熟悉，尽管由于大雪的缘故，地貌早就面目全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