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鬼录 (切尔尔)

　　九尾的眼睛眯了一下，但青羽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要是在青丘的话，一定能看到的。很美的很美的夕阳。”
　　青羽说着，把头抬了起来，坐直身体，看向九尾，眼睛里带着一丝忧伤。
　　“虽然我在青丘的时候，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每天能看到夕阳，真的很怀念。窗外有一棵大树，树上住着一只小夜莺，一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就会开始唱歌。”青羽笑起来，“我有时候会去厨房偷一块馒头，撒一点馒头碎屑喂给它吃……”
　　青羽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声音渐渐消失。九尾也把望向远方的目光拉了回来，注视着青羽。
　　“九柏，我想家了。”青羽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
　　不知为何，青羽的话让九尾的内心感到一阵不舒服。彼时太年轻的他，根本还不能理解那种心情，只是烦躁感伴随着怒火涌上心头。
　　假如他是兽形，可能会粗暴的甩几下尾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现在他只能板着脸，粗鲁的打断青羽的话。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算你想回去，那里也已经没有你的家了。”
　　青羽猛地回过头，一瞬间，眼睛里出现了仿佛是憎恨的情绪，泪水浸满了眼眶。
　　看到这样的青羽，九尾反而更加愤怒和烦躁起来。
　　“他们全都死了。”九尾冷酷的说道，锐利的眉眼紧紧的盯着青羽，仿佛要刻意证明自己的强大一般，“现在他们的尸体恐怕都腐烂在城门脚下了。”
　　青羽的眼泪像雨滴一样滑落下来，不知为何，让九尾的心中反而有种变态的征服感。
　　“我想回家。”青羽依旧倔强的说道。
　　“你的家已经不在了！”
　　“但是——！”青羽大声喊道，“我还是，我还是想回去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回去一次。”
　　九尾眯起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还想回去？我说过了，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你就算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知道。”青羽低下了头，“你当然不会懂了。就算人不在了，也总是会留下一些东西的。我不想让我过去生活过的地方就这么变成一片荒野。那些死去的人，至少应该还有人为他们收尸……”
　　“我不明白。”九尾冷冷的说道，“你的家人那么对待你，你为什么还要——”
　　“求你了！求求你，我真的只是想回去看一眼。”青羽的眼神诚恳极了，“我发誓，只要我看一眼马上就跟你回来，然后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九尾犹豫起来。
　　“拜托你了。”青羽伸出双臂抱住了九尾，脸庞埋在他的胸口，“我只是想看一眼，然后就再也不跟你分开了。真的，我发誓。”
　　九尾最后还是同意了。无论如何，青羽所说的那句“再也不分开”的承诺，对于一头寂寞的野兽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她那份如同青鸟一般小巧的美丽，从今往后，就能够像笼中之鸟一样，只属于他一个人。
　　想要拥有她。
　　九尾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欲望。
　　这一天，就像所有平平无奇的一天一样，天空阴郁着遮住了夕阳，森林中散发着潮湿的热气。
　　青羽骑在九尾狐的背上，后者一跃而起就能跃过大半片森林。
　　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青丘国——数百里之内唯一的小小平原。
　　这里原本是人类发展繁荣的国度，但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苍茫的废墟。
　　无论是村庄还是宫殿都不复存在，古怪的气味在整个国度中弥漫着，树木和庄稼被毁得惨不忍睹，更不要说那些废弃的建筑，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座鬼城。
　　青羽从九尾的背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第257章 苏醒
　　“我都告诉你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九尾声音低沉的说道。
　　青羽望着一片狼藉的故土，暗暗的在身体两侧握紧了拳头。
　　“还剩下一个人哦。”青羽突然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转过身来。
　　“什么？”九尾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啊，九柏。”青羽把双手背到了身后，笑着对他说道，“你能过来一点吗？”
　　“哈？”
　　“就是，稍微走近一点。”青羽静静的说道。
　　九尾站起身，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毫无怀疑的往前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就在他走到破碎的祭祀台面前的时候，有事情发生了。
　　剧痛突如其来的贯穿了九尾庞大的身体，九尾狐咆哮了一声试图挣开那股莫名的力量，却因为那阵尖利的疼痛而完全无法行动。
　　在疼痛中，九尾勉强睁开眼睛，发现一道青色的光芒包裹了自己。而面前，是伸直双臂，手中握着一柄青扇的青羽。
　　青羽封印了他的力量。
　　她骗了他，骗他来到了青丘的土地上，然后背叛了他。
　　然而，即使如此，那一刻九尾竟然忘了生气。
　　因为青羽的脸上，全都是泪水。如同珍珠一般，她的眼泪不断的落下来，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不断的道着歉。
　　“为什么要道歉？”九尾用低沉的声音开口，“我虽然不是人，但不是傻瓜。”
　　青羽惊讶的抬起头。
　　“我杀死了你的家人，也毁掉了你的整个国家。你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的仇敌呢？”九尾微微低下头，那属于兽类的竖瞳眯起，“我知道，你不过是一直在等着复仇的机会而已。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我……”青羽的眼泪依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用另一只手擦拭掉眼泪，声音平稳下来，“原本的计划，是在祭祀结束以后，用这里设置好的封印阵把你封印住。但是由于应辰的失误，计划失败了。所以我一直在想——”
　　“这样啊。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的引我回到这里，好封印我吗？”九尾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看向青羽，“不过，我以为你知道，凭我的力量，这种程度的封印根本就不能奈我何。”
　　说着，九尾的眼瞳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他用力挣扎起来，却意料之外的并没能挣脱。
　　“我知道。”
　　九尾诧异的看向青羽。
　　“我知道的。”青羽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我毕竟也是跟你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所以当然最清楚不过了。九柏啊，是很厉害的。单凭这个简单的术式，当然没办法把你封印了，不过，如果在这之上，再加上我这个‘妖女’的话——”
　　“你要干什么！”
　　那可能生平第一次，九尾狐会这么的紧张一个人的生命甚至更胜于他自己。
　　青羽没有说话。
　　“说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九尾妖狐咆哮起来，从他口中发出的咆哮能够使天地都震上两震。但即使这样，他依然无法动态，被刺眼的光芒完全束缚着。
　　毛发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九尾发现，青羽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覆在了他的身上，就像第一次那样，温柔的抚摸着，口中轻轻说着。
　　“嘘，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
　　青羽的体温逐渐传到了他的身体里。
　　“而且，我会陪着你的。”青羽低声呢喃道，“我不是说了吗？这一次，就再也不会离开了。我可不像你，我是不撒谎的好孩子。”
　　九尾剧烈的挣扎和咆哮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青羽离开了他的身边，手中的青扇缓缓展开。
　　“明月之妖精，长夜怀中抱。梦中徒步来，长夜无可待。”
　　九尾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咒文。不，比起是咒文，不如是美丽的童谣。
　　青羽轻轻的唱着梦一般美丽的童谣。
　　“今宵伴君行，涟漪轻摇曵。我欲长眠之，愿君早日还。”
　　在这首童谣之中，青羽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她的身体中，飞出了无数仿佛是星光似的斑点，拼凑成美丽的图案，消失在空气之中。
　　力量在逐渐失去，然而九尾却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美丽的画面了。
　　最终，青羽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唯有那把扇子，落在了九尾的面前。
　　不……那已经不是九尾了。拾起扇子的那只手，是温九柏的手。
　　“青羽！！”
　　远方宫殿的废墟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许应辰的头发蓬乱着，像个疯子似的狂乱的叫喊着向这边冲了过来。
　　“不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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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梦就在这种地方结束了。
　　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只有这一次，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不是梦，而是破碎的记忆。
　　我所梦到的东西，是真真正正曾经发生过的，过去的记忆。
　　我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熟悉的老宅，温九柏的卧室。我此时正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对了……一定是在我做梦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床头跌了下来吧。记忆变得有些混沌，我扶着床头站了起来，等了半天，才等到那阵头晕目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