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鬼录 (切尔尔)

　　竹轩垂下了眼帘。
　　“这么多年，我呆在叠翠山上，竟然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嗔兽缜密而又狡猾，它在我的眼皮底下潜伏了数年，我竟然都没有发觉到。而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那后来呢？”石一彤追问道，“你说的那个烨，后来又怎么样了？”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正看到烨和嗔兽在对峙。他的同伴全都倒下了，而他手中拿着长矛，也同样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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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啊！有种你就来啊，你这个愚蠢的大白鸟！”烨紧紧握着手中的标枪，“你吃了我所有的家人，我的父亲，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他们还不够填饱你的肚子是吗！那就来吧，来吃掉我啊！”
　　“烨！！”竹轩追了上去，对着心爱之人的背影大声喊道。
　　烨怔了一下，回过了头，“阿竹？”
　　“快回来！你盯着它的眼睛往后退，它就不会攻击你！”竹轩大声喊道，“快点！我就在这里，把你的长矛放下，要不然它会吃了你的！”
　　烨怔怔的看着竹轩，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阿竹！可是我发誓我要为我的家人报仇，我不能临阵脱逃。”
　　“可你不可能战胜那个大家伙的，让我来！”竹轩撕心裂肺的吼道。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阿竹！你是我这一生真正的唯一爱过的人，你真的是！”烨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
　　烨转过了头，看向嗔兽。嗔兽的脖子高高的昂着，巨大的喙大张着，它一边嗥叫着一边摆出了攻击姿态。
　　“受死吧！”烨一边大声咆哮着，一边举起长矛向嗔兽冲了过去。
　　然而，长矛并没能穿过嗔兽坚硬的身体，而是在它的羽毛上击打了一下，就落在了地上。而被激怒的嗔兽张开大嘴，将烨的身体撕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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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被嗔兽给撕裂了。”竹轩声音平静的说道，“最终，他还是死在我的面前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我们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苏晓筠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所以……后来呢？”
　　“后来，我压抑不住悲痛，化作了原型，和嗔兽展开了殊死搏斗。我赌上了我自己的性命，但嗔兽吞食了很多村民，得到的力量比它之前还要强大。我们在叠翠山的深处搏斗了三天三夜之久。好在，我还是比它更胜一筹，最后还是我赢了，而嗔兽奄奄一息的倒在一旁。”
　　竹轩的手指摩擦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当时，我有两个选择。我可以用最后的力量结束嗔兽的生命，我知道这是我的职责，我应该这样做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但……当时我选择了另一种做法。”
　　“是什么？”
　　“用我最后剩下的力量，我保住了烨的灵魂。”
　　“这样也可以？”石一彤惊讶的说道。
　　竹轩点了点头，“是可以的。人类的灵魂在死后七天之类仍然会在躯体附近徘徊，七日之后才会寻找它们的归宿。有的进入阴界，然后进入轮回，也有的迷失了方向，游荡在世界上。我很幸运，很快就找到烨的灵魂，我那时才发现，尽管那缕幽魂还那么迷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他却在大战中，始终固执的抓着我的皮毛，不肯放手。所以我用最后的力量保住了烨的灵魂。他的身体已经不能使用了，但如果他非常非常幸运的话，能够找到一个足够健康的容器，他就能继续活下去。”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说道，“怪不得你会把石一彤认成烨，因为你也不知道现在的烨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活下来了吗？”苏晓筠满怀希望的问道。
　　“我不知道……”竹轩低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可我真希望他活下来了。”
　　“那那头吃人的怪物呢？”石一彤追问道，“你说你打败它了，但是没有给它最后一击？”
　　竹轩点了点头，“对。在救下烨的灵魂之后，我就昏迷过去了。那之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一直在森林深处昏睡着，直到我睁开眼睛，就是一周之前。”
　　“所以你一觉睡过去了三十年？”石一彤吃惊的说道。
　　“别那么吃惊，人类之子。”竹轩看了石一彤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时间对我们来说，是一瞬而逝的。三十年对于人类来讲也许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打个盹的时间罢了。”
　　永恒的时间，与短暂的寿命。
　　竹轩与烨的相爱简直就像昙花一般，极为美丽，也极为短暂。
　　“所以，也就是说，你一周前才从昏睡中醒过来。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现在嗔兽的归来是怎么回事咯？”苏晓筠问道。
　　“我醒来以后，去龙宁寺里问过嗔兽的事情。龙宁寺里的和尚也已经换了一批人了，但好在龙宁寺现在的主持是我认识的。他告诉我嗔兽在三十年前，被一位道士给封印了，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来扰乱大家的生活了。”
　　“道士？又是道士？”我们三个人都互相看了看彼此，皱起了眉头。


第180章 夜色与谈话
　　“这都是龙宁寺的主持告诉我的，具体的我并不清楚。”竹轩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嗔兽就很有可能是察觉到我的苏醒而重新跑到这里来为祸一方的。那么我就有责任和义务把这只妖兽重新封印，不让它出来作乱。”
　　“所以你也挺可怜的。”苏晓筠露出同情的神情，“三十年前被嗔兽追着打，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又要接着处理这烂摊子。”
　　竹轩似乎被这话打击了一下，更沮丧了。
　　“你说你要封印那个鸟嘴怪物，不过，呃……”石一彤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今天被它揍得可是相当的惨啊。”
　　“我知道。”竹轩沮丧的说道，“自从上次我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了烨的灵魂以后，我就丧失了很多力量。而现在的嗔兽又比之前要强大了，现在的我别说封印它了，能自保已经很难了。”
　　我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下来。因为竹轩说的话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妖兽日复一日的强大，但白泽却在时间的磨砺中伤痕累累。可如果放着嗔兽不管，那么最后这里也只会重蹈三十年前的覆辙，会有无数无辜的人死去。
　　就在我们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们要喝玉米粥还是地瓜粥？厨房里只有这两种材料了，所以我就干脆都煮——”许应辰端着餐盘走进了屋子，面对着我们齐刷刷的视线，他有点尴尬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不不。”
　　“没事，没事，我们很好。”
　　“是玉米粥哎，给我来一碗。”
　　就这样，这一天平静的过去了。我们几个人那之后都没怎么聊过天，各怀心事，到了晚上九点多，就各自打了招呼回去睡觉了。
　　但就算到了半夜，我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于是干脆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了旅馆的三楼天台。
　　虽然许应辰的旅馆并不算大，但却特意留了一处很有情调的天台。我站在天台的围栏旁边，冷风吹乱了头发，反而让人觉得清醒和舒服了不少。
　　今天的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有月亮的光芒从厚厚的云层后面朦胧的透了过来。看样子，明天有可能下雨。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胳膊肘拄在栏杆上，手指漫无目的的划着屏幕。
　　我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我的指尖最后停在了通讯录里温九柏的名字上。
　　今天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叠翠山的事情都超出了我们能处理的范畴，如果不能封印作乱的嗔兽的话，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就在我拿着手机陷入犹豫中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冽的声音。
　　“明天可能会下雨啊。今天的夜空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我转过头，站在我身后的是身上还裹着毛毯的竹轩，他正抬着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
　　我不禁笑了一下，说道，“在我的家乡那边，几乎每天都看不到星星。不过那是因为大气污染。”
　　“大气污染？”竹轩奇怪的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名词很陌生。
　　“对，因为城市很大，人们就在城市中心建造很多工厂，这些工厂以及街道上的汽车会排放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以及一些其他废气。所以大气就被污染了，星星就被遮住了。”我看向天空，耸了耸肩说道。
　　“你是说天空，被人类给遮住了？”竹轩怀疑的挑起了眉毛，“真的吗？人类能做得到吗？”
　　我听了不禁莞尔，“是啊，人类现在能做得到的事情可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竹轩似乎还在思考那个遮住天空的问题，于是我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已经能下床了吗？身上的伤……”
　　“没事了。”竹轩走到了我面前，把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然后我看到原本是狰狞伤口的位置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光滑的皮肤，“我没有你们人类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