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边已经微微有些泛白,房间内除了细微的呼吸声之外在没有半点声音,柔软的床榻之上,有一小坨隆起,隆起的地方动了动。
沈香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红色的纱帐,身下的温暖柔软的触感是她的床。
这里是她的房间。
房间内还有些暗,抬手砰亮了床头的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将她的影子印在墙面上。茫然的四下环顾了一圈,沈香掏出手机——凌晨五点整。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穿着的那一套,但缠在左手手臂上的绷带却已经不翼而飞。
脑袋里仿佛进了一半面粉一半水,随便摇晃一下就成了一团浆糊,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沈香捂住脸,隐约记得是有人将自己送回来的,然后。
那人惨叫了一声,然后不见了。
对,就是惨叫,揉揉耳朵,那声凄厉得能够刺穿耳膜的惨叫声仿佛还而耳边盘旋。
沈香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脸,目光却落在那只仍旧暴露在外的左手上。
厌恶的看着这只丑陋的手臂,“Duang”的一声,床垫被人用力砸了一下,想到几张飞扬跋扈的脸,沈香眼神发冷面上满满的恶意似乎要凝成实质。
“都是她们的错!”
她起身,一本破旧的小册子掉落在地,沈香惊呼一声弯腰小心捡起小册子,然后珍而重之的翻到昨晚那一页,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渐渐复苏。
“笃笃笃。”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门被打开,从外面进来的是庄禾。她看着立在床边举着一本小册子发呆的女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睡觉怎么也不换身衣服,也不嫌睡不踏实。”还穿得这么阴沉,一点活力都没有。
庄禾打开衣橱,准备亲自帮女儿挑衣服穿。
“我要去学校。”
“嗯?好好好。”庄禾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的看了沈香一眼,反应过来之后又连着应了好几声,再转身时面上满是笑意。
自从得了这个怪病之后沈香就一直休学在家,说是休学,其实连休学手续都没去办理,这孩子就这么成日待在家中,也不出门,话也很少说,安静得就像是一汪空气,除却吃饭之时,真的是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不管庄禾是怎么想的,沈香却是自顾自的穿好了衣裳下楼吃饭去了。
她面上带着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昨夜里请来了黑无常这种级别的鬼怪,今天学校里怕是又要鸡飞狗跳,这一出好戏,她身为主导者怎么可以不去仔细瞧瞧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难得的,槐天连带着杨琛和杨琤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被殷无惑给挖了起来,他也不顾槐天抗议的眼神,允自先对着杨氏两兄弟将猫街的奇妙之处给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听说猫街的早餐特别好吃,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当然,你们小天叔叔一定也没吃过。”
两个小家伙一听殷无惑这么说原本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蹦跶得更加厉害了。
既然连小天叔叔都没去过的话,那么,“小天叔叔,我们去猫街吃早餐吧!”两个小家伙,睁着还有些朦胧的睡眼笑得甜甜的。
槐天有些招架不住。
他吃软不吃硬。这可真是个坏习惯。
片刻之后,四人一鬼一猫纷纷通过城门进入猫街。
找了一家干净便宜的小铺子坐下,殷无惑毫不客气的指着菜单划拉了一圈,“从这里到这里,每样一份,再加一杯草莓味的牛奶和一碟小鱼干。”
槐天内心沉痛,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家钱包的未来。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不多时,还蒸腾着热气的早点一一上桌,随便吃了点垫了垫肚子后槐天这才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说吧,你要怎么摆平那些膏肓鬼?”他端起大海碗,将里面的豆浆一饮而尽后又续了半碗,潇洒的模样和古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侠士有一拼。
有钱的是大爷。
听到衣食父母发话了,殷无惑连忙咽下嘴里的小笼包正色道:“膏肓鬼其实和厉鬼一样,是一种复仇鬼,人做了坏事,害怕被报复,这种负面情绪最容易吸引膏肓鬼。正常的膏肓鬼多是驻扎怎人心里,所谓的心中有鬼讲的就是这个。”
“啪叽!”
“你丫背书呢?”见他一本正经的说一些最为浅显的东西槐天终于是忍无可忍,直接拿了个包子堵住了殷无惑的嘴,“说重点。”
“重点是。”用力咬了一口包子殷无惑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我也不叽道肿么办啊。”
“噗!咳咳咳。”槐天一口豆浆梗喉间差点将自己活活呛死。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槐天猛地抬头,睁着眼睛瞪向殷无惑,这孙子刚刚跟他说了什么?卧槽,昨天这孙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相信你的医术。”殷无惑安慰的拍了拍槐天的肩膀,面上带着的表情贱到令人发指。
槐天握紧了拳头,一脚狠狠踩住了这孙子的脚板无视他瞬间涨红的脸用力碾了几下。
如果这样他都还能忍得下去的话,那么他的名字也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坑货!
槐天越想越生气,他猛地站起身捉住殷无惑的手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面上笑得灿烂,“反正你的血跟灵丹妙药似的,不如放个一两斤出来让我拿去治病救人啊。”
“咿!”殷无惑被槐天的表情吓了一跳,挣扎着就想要逃出魔爪,“别别别!大哥、大哥!有话好说,稍安勿躁。”他的血又不是猪血,是说放个一两斤就能放得出来的吗?
“所以说!”一道明丽响亮的声音透过在座所有人的耳膜,梅施施然从门外进来,“你叫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个?”
她指着殷无惑被惨压在桌面上的模样笑得促狭,“不好意思,我对围观搞基没有兴趣。”
“梅!”什么搞基?搞什么基!我们文化人不搞基!
殷无惑奋力挣扎着从槐天的魔爪中逃出,没看到他快要被人捉着放血了吗?还开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心里抱怨着梅,殷无惑的反应还是很诚实的,他麻溜的给梅腾了个位置出来,“这是梅,猫街的县令大人。这是槐天,我发小。”乐颠颠的介绍完了两人,殷无惑坐了下来。
“是市长大人。”梅瞟了他一眼,“要与时俱进,听说人界都是这么叫的。还有,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见到梅愿意听他讲话,殷无惑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的全部和盘托出。
梅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膏肓鬼,原也不是什么不好解决的东西,真正麻烦的是它所寄生的人心。”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梅微微皱紧了眉,“这种家伙你们随便找点香灰涂一涂就可以赶走了,只是治标不治本。你们自己斟酌吧。”
她走到门外挥了挥手,一直在外头守着的寒捕头立即就跟了上去,。待到两人统统消失在门口,槐天才将面前盘子里装着的最后一口混沌吃完。
人心。
他细想这方才梅所说的话,正想转头问问殷无惑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黑仔,整张桌上只剩下千萝还在不停的往嘴里塞着吃食,看那架势,大有将整间点吃倒的意思。
大概是猜中了对方为什么先走了,槐天无奈起身付了钱将没吃完的东西打包,走了。
两人将杨琤和杨琛送回去之后就直接带着千萝和黑仔去了庄家。
刚一进门,一个玻璃杯就在脚边炸响,玻璃碎片乱七八糟的落了一地,循声望去,沈香正铁青着脸看着他俩,“你们快滚!我没病,不用你们治。”说完转身蹬蹬蹬就上了二楼,独留下庄禾带着一脸的歉然看着他们。
场面有些尴尬。
槐天抿唇。
他治了着这么多人,见过拒医的,但还从没见过反应这么强烈的病人。
“不好意思。”吩咐下人上茶,庄禾眼神有些虚,“她早上心情还很好,还去了学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还发那么大的脾气......”
看着庄禾的反应殷无惑表示理解,谁家没有一两个熊孩子呢?特别是想沈香这样的,心思坏到被膏肓鬼寄生的熊孩子,教育起来一定很累吧。
“抱歉,我可以上去和她说说话吗?”槐天在指了指上面,“身为医生,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病人的心理状况的。”
“这...”庄禾犹豫了一下,大概是看槐天的眼神太过诚挚再加上刚刚沈香的态度也确实太过不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笃笃笃。”这是今天房门第二次被敲响。
“滚开!”房间内马上就有了回应,沈香气冲冲的走过去反锁了房门。
可恶,她本来以为昨夜里召唤到了黑无常这种厉害的鬼怪,今天学校里的贱人们应该都会倒霉才对,没想到她们不仅没有倒霉,还一个接着一个跑到她面前对她冷嘲热讽!
愤恨的捂紧了左手,沈香气得脸都变形了。